倾夜漂浮在河流上方,双手各拴着一根绳子。灰色的大河在她脚下奔流,浩浩汤汤,望不见来处也望不见尽头。若掉到这条河里大抵会死得很惨,非常惨,但倾夜现在非常想一头栽进河里来个干脆的了断……
因为拴在她两根胳膊上的绳子绷得都快断了,双方选手各在岸旁持绳发力正以她为媒介激情拔河,老人家们白发苍苍但各个中气十足生龙活虎,看着恨不得当场将她拔死在这里去。
河对面的选手是男女双人组,一边喊号子一边发力:“倾夜快过来,爷爷奶奶想死你了!”
“爷爷奶奶你们是想我死吧?!”倾夜惨叫。
河这边的选手是光着膀子的大家长,浑身上下肌肉虬结,端的是孔武有力:“倾夜,不许跑!你的作业还没有写完!”
“我都离家出走了还要写作业吗?!”倾夜惨叫二度。
河对岸的老头老太太闻言大怒:“岂有此理,竟敢不写作业。还不快快土下座向大家长赔礼道歉!”
“这里连土都没有只有水吧喂!”
“听爷爷奶奶的话。”大家长帮腔。
“大家长您到底是哪边的啊?!你们根本就是在折磨我玩吧!”
拔河的绳子在老年人们转移注意力时松了,倾夜趁机收手脱身,扑通一声窜进河里。这河流速飞快,她逆流而上使劲扑腾,但还是离来处越来越远。眨眼间的功夫老头老太太们消失了,下游的河边站着几个骷髅架子,空荡荡的眼窝里燃着困惑的魂火。
骷髅们均身穿教士服,一般在沉动界大家管这种骷髅叫祈骨修士。它们看着倾夜努力扑腾了好一阵,在倾夜反向前进约80米后,终于有修士忍不住开口。
“义人,我见你来往几次了,且听我说。”一位修士犹豫地指向倾夜身后,“报道是往这个方向。你游反了……”
“我不报道也不加入谢谢!”倾夜边喊边喝水。
修士们对视了几眼,换上一副与小孩子说话的好好先生的口气:“义人,你如今已触及时光之谜,命运之秘,那役使迷雾的能力便是证明。你当乘潮流前渡,引授神的教义……”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无信仰无觉悟没有皈依的兴趣!”倾夜开始拼命自由泳,“给我回到那边去啊啊啊!!!”
这时天上落下一根金灿灿的绳子,倾夜眼前一亮,抓着金绳就往天上直蹦。修士们赶忙在后面唤道:“记得去最近的教堂报道!”
祈骨修士的唤声在后方回荡,倾夜松了口气,心说我又不是骷髅架子鬼才去你们那教会报道。可她飞到一半却觉得手中无力快要掉落了,倾夜定睛一看,发觉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竟成了白骨。
她心说坏了,我的骨头肯定是黑的啊!这罪骨要是白了那身体岂不是出了大问题!
她赶紧摸向自己的面颊,入手却是硬邦邦的一片。像是骨头。
“不……”
倾夜面色煞白。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她猛得翻身坐起,头顶刚好撞上个硬茬子,使得她捂着脑袋叫唤开来。她抱着脑袋滚了好一阵,睁眼见到楚衡空精彩的表情。
“你看上去还不错。”楚衡空说。
倾夜一把扑过去,抱着他哭哭啼啼:“呜呜楚先生我这次又见到爷爷奶奶和大家长了!我差点被拔河拔死在河里逆流游泳还有好几个祈骨修士喊我去报道……要是再晚点醒我就要变成骷髅了啊啊啊!”
楚衡空心想这倒霉孩子做噩梦也能做得如此精彩纷呈,指不定再挺几小时也没问题。俗话说傻人有傻福看来是确有此事,死亡外道大抵也不大想收这货色。
他耐心等了小半分钟,直到倾夜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大通后略微冷静下来。她紧张兮兮地摸着自己身体各处,越发迷惑:“哇我真的还活着……我怎么没被毒死的?!二重梦?”
楚衡空慢慢悠悠地说:“你呢,运气就很好,刚好碰上我们洄龙城最好的药师,一颗灵丹妙药把你捞了回来……”
“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倾夜感动得稀里哗啦,“不知那位药师身在何处?我这个……医药费能帮我垫下吗?”
楚衡空往旁边努努嘴,倾夜一转头,见一个戴棒球帽的倒霉伙计捂着下巴满地打滚,面目之衰神色之惊惶就像是走在路上忽然被一记从天而降的头槌撞断了下巴。
“解大夫刚过来想给你换药。”楚衡空说,“被你一头撞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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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非常抱歉!”倾夜小姐双手合十九十度深鞠躬。
解安捂着下巴,呲牙咧嘴,脸上的肉还一抽一抽。他“嘶”了一大声,摆摆手:“没事嗷,小事!毒解了伤还在,养……嘶!养着去吧!”
倾夜双手捂脸,一转身钻到雾里去了。凡德嗖得窜过来,顶着一脑袋绷带大声说:“哎呦,我跟你们说,这天才残心者就是不同凡响,罪骨兼修铁头!”
雾里拍出一掌把凡德摁瘪在地,聚落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倾夜小姐是最后一个醒来的重伤员,此时其他人也都基本能动了,哪怕沙克斯也在微笑。
解安这次出发前做足了准备。城主和悠游显然很怕他们死在外面,所以往解安身上死命塞了各色天材地宝,种类之齐全品种之丰富甚至满足了娑婆常乐丹的八成要求……
而剩下的两成被解安自己补足了,于是方一落地一颗灵药就搓了出来。在五级的常乐丹面前瘟疫魔的毒素也低了一头,几位重伤员一人一小块当场药到病除。
楚衡空使劲拍了解安一下,感慨万分:“神医啊,大夫。成了苦杖就是不一样。”
“神医是我爹嘿,我这撑死算替神医开药。”
“厨子你都苦杖了?”凡德吃了一惊,“这才几天啊?你搞科研够快的。”
“几天?”解安似笑非笑,“兄弟姐妹们,你们已经失踪三个月了,按部队规定都快除籍了!”
倾夜吓得跳了出来:“不可能,我们在绝望旷野才过了一个多星期!”
“两边时间不一致?”沙克斯皱眉。
“这儿可是几百年前的大战场,都跑到天狱里了就别考虑什么时间了,没沦落到一日几百年就偷着乐吧。”解安正了正下巴,正色道:“讲正经的,你们几个的命也是够硬。我都没想到真用得上常乐丹,你们这是惹了什么毒王?”
“天下最毒的那种。”姬怀素有气无力地说,“厨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这地界非常稀罕。天底下满打满算五种外道,偏偏这儿有闻所未闻的第六种……”
解安耳朵一捂,急得满脸褶子:“哎呦我耳朵孽障重啊!怎么才过来就幻听了,晦气啊,没听见!一个字也没听见!”
“见都见过了,还差这点污染么?”楚衡空笑。
“什么叫见?”解安一愣,脸色骤变,“那姑娘是外道?”
“你收声听我细讲……”
楚衡空揽着厨子离开人群,将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遍。解安听得面色是精彩万分。
“探长同志啊,咱们的队伍可以来自五湖四海,但不能来自三教九流啊!”厨子使劲咂嘴,“你看看你这一身,哎呦喂,我都没眼看,浑身上下就剩心是红的,血都黑了!
才离城三个月,就从一个思想坚定的盟军战士转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成分复杂的外道分子。你这个**堕落的程度太严重了!回到城里你是要被城防大炮轰出去三百里的!我得赶紧跟你划清界限啊,以后出门别说认识我……”
楚衡空没顶住:“不是,光批斗我呐?”
“那批斗人家小姑娘?”解安挤眉弄眼,“得了吧,都31世纪了还讲成分呐。人家思想觉悟又高又硬,哪轮得到咱说闲话。”
“我入职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开明。”楚衡空正色,“说正经的,治得了吗?”
娑婆常乐丹可根除第二深渊之下的外道污染,对于大多数人都是灵丹妙药。可清瑕本就是外道,这药却不敢让她服用。
先前解安以猛药配合芬芽的生命灌注强心固本,才总算是将清瑕病情暂时稳定住了,可毒素未出,到底是难以心安。
解安没搭话,转头嚷嚷:“哎!那个谁,啵啵你整好了没?”
“我叫古力啵啵!”古力啵气冲冲地蹦过来,爪子里提着一小篮树叶子,“你这个人真的很缺乏知识奇怪啵!我都告诉你了葛金叶片是没有营养的……”
“葛金树的食用价值几近于无,但其生在阴气深重之地,受残念影响便有诸多妙用。其根有剧毒,触者死,叶却能养神安魂,调养幽体,外界千金难求。”
解安接过树叶,拿出药杵,边说边捣:“龙泉乡正玄宫有一方‘分浊塑清散’,与同门毒功相斗伤者颇有奇效,就非要用这叶片不可。
盖因同出一源之毒最是难解,强体魄则毒素深植,削腐毒反伤性命。因而要治同源之毒就要先强伤者幽体,自我强盛方有毒素分离之契机,彼时疗毒不伤骨肉,方可痊愈。”
解安抬起药杵,一方淡青色的药散已成。他小心翼翼地包好药散,和一小块常乐丹一起递给楚衡空:“先服药散,再吃药丸,不出一日剧毒可解。”
“清瑕她能吃常乐丹?”
解安比了个翻书的动作,楚衡空拿出笔记翻到常乐丹一页,才瞧见效果中写着一句:【外道服用时,可起额外祓除效果】。距离常乐丹做成已过去了太久,他一时间却真想不起来这回事了。
“医者悬壶济世,普济众生,没有分立场救人的道理。我爹当年做这药物时,早想到会有外道弃暗投明,这药能救人,自然也能救妖。”解安得意地说,“只是是药三分毒,外道本尊的污染深入生命本质,稍有闪失良药就成了剧毒。因此才要先服药散固本强源,再慢慢化解这记猛药。”
楚衡空竖起大拇指,接了药转身就走。古力啵瞪着俩大眼,仰望着胡子拉碴的男人。
“神,神医啊啵!”
“你懂种菜,不一定懂药理。”解安贼眉鼠眼地蹲下,“对了对了,正好一会得备菜。你那蔬菜多少钱一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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