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消散的尖叫尚未在山谷间散尽,蒯迪元突然感到眉心一阵剧痛。
像是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又像是被人生生掀开了天灵盖,海量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奔涌着冲入他的意识——不是之前断断续续的画面,是连绵不断的洪流,带着两世轮回的重量,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冲垮。
“师父!”林风的惊呼像隔着一层水传来,带着焦急的哭腔,“你怎么了?!”
蒯迪元说不出话。他能感觉到少年的小手在摇晃他的胳膊,能看到林风眼里的恐惧在放大,可这些都像褪色的画,被记忆洪流冲刷得模糊不清。
画面一:九重天的轮回殿
不是忘川驿站的阴冷,是铺着白玉金砖的大殿,梁柱上缠绕着金色的锁链,链上悬着无数琉璃灯,灯芯是跳动的魂火。他穿着绣着星辰的银袍,站在殿中央的轮回镜前,镜中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白衣胜雪,眉眼温柔,正对着他笑。
“阿七,今日的轮回帖里,有个小娃娃要投生到江南,记得替我把这平安锁带给她。”女子的声音清脆,像檐角的风铃。
他接过那枚玉石平安锁,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心里一片柔软:“好。不过说好了,送完这单,你得陪我去人间看桃花。”
女子笑着点头,鬓边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一言为定。”
可他没等来桃花。三日后,轮回镜突然碎裂,女子的身影在镜中扭曲、消散,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呼救。他疯了一样冲向镜台,却被金甲神按住,耳边传来天帝冰冷的声音:“瑶光仙子私泄天机,已被打入陨神渊,魂飞魄散,不得轮回!”
画面二:陨神渊的黑雾
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翻滚的黑雾像活着的野兽,啃噬着靠近的一切。他挣脱金甲神的束缚,跌跌撞撞地扑到崖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平安锁。
“瑶光!”他嘶吼着,声音被黑雾吞噬,“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他祭出轮回信使的本命法器——一支刻满因果纹的毛笔,蘸着自己的心头血,在虚空书写。金色的字迹穿透黑雾,强行改写了轮回镜的记录,将“魂飞魄散”改成了“轮回转世,历经七世情劫”。
“蒯七!你疯了!”身后传来老守吏的惊呼,“篡改天道秩序,会被剥夺神职,打入凡间,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的!”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平安锁掷入黑雾:“只要她能活着,哪怕受再多苦,我都认。”
黑雾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像女子的叹息。他知道,她收到了。
画面三:第一世的青石板路
他成了江南小镇的邮差,穿着粗布短打,背着沉重的邮包,走在雨后泥泞的路上。记忆全失,却总在路过桃花林时心口发疼,总在看到玉石时忍不住驻足。
一个穿绿裙的少女从胭脂铺里跑出来,撞在他身上,手里的胭脂盒摔在地上,染红了青石板。“对不起!”少女慌忙道歉,抬头时,鬓边别着一朵桃花,眉眼像极了记忆里的人。
他看着她,突然红了眼眶,却不知道为什么。
画面四:第三世的沙漠商队
他是个驼夫,牵着骆驼在黄沙里行走。风沙吹裂了他的脸,却吹不散他腰间的铜铃——那是他用第一笔工钱买的,总觉得该送给谁。
商队遇到沙暴,他把水让给了一个快要渴死的妇人,自己倒在沙地里。弥留之际,他看到妇人怀里的婴孩戴着一枚玉石平安锁,锁上的纹路,像极了他梦中见过的因果纹。
他笑了笑,意识沉入黑暗。
画面五:第五世的驿站马灯
他成了驿站的驿卒,守着一盏马灯,等待晚归的旅人。灯芯爆了个火星,照亮了墙上的涂鸦——是前几任驿卒画的桃花,歪歪扭扭,却透着暖意。
一个瞎眼的老妪拄着拐杖进来避雨,怀里抱着一个布偶,布偶的脖子上系着半块玉佩。“小哥,”老妪摸索着坐下,“能帮我把这布偶寄给江南的孙女吗?就说……奶奶想她了。”
他接过布偶,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突然想起了陨神渊的黑雾,想起了那句“一言为定”。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布偶脸上。
画面六:第七世的物流堂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竹榻上。林风趴在旁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墙角的乾坤箱安安静静,檐角的铜铃轻轻摇晃。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想起九重天的誓言,想起陨神渊的决绝,想起七世轮回里那些似曾相识的眉眼——绿裙少女、带平安锁的婴孩、瞎眼老妪……都是瑶光历经情劫的转世,都是他跨越轮回也要守护的人。
而他每一世的身份——邮差、驼夫、驿卒、派送员,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是天道的惩罚,也是他的赎罪:既然因“传递”而犯下大错,便用生生世世的“传递”来偿还。
“原来……是这样。”蒯迪元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林风的手背上。
少年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师父,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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