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物流堂的门槛时,乾坤箱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蒯迪元正给林风掖被角,闻声猛地回头。青铜箱体泛着温润的光,锁灵纹在阳光下流转如活物,可箱盖与箱体的缝隙间,正渗出一缕极细的血线,像有谁在里面打翻了朱砂。
他走过去,指尖刚触到箱盖,整只箱子突然剧烈震颤,箱盖“砰”地弹开,一张血红色的纸从里面飘了出来,缓缓落在他掌心。
是张快递单。
纸质粗糙如麻,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像是用凝固的血浆制成。上面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人一栏写着“挚友残魂”,物品描述只有两个字:“道歉”,而配送地址处,用扭曲的墨字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字——
无间狱
“这是……”蒯迪元的指尖发麻。他在古籍里见过关于无间狱的记载,那不是真实存在的地域,是修士罪业凝结的精神牢笼,一旦进入,意识会被无尽的悔恨吞噬,永世困在自我谴责的循环里。
墨尘子的最后一重幻境,竟是要他派送这份“道歉”到无间狱?
箱盖突然自动合上,表面的青铜纹路开始重组,渐渐化作一张模糊的脸,正是墨尘子中年时的模样。“你可以选择不送。”那张脸开口,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退回这张单子,你就能离开幻境,回到你的物流堂,继续过你的日子。”
蒯迪元握紧手里的血单,指尖的温度几乎要将那粗糙的纸点燃。“退回?”他低声反问,“物流堂的规矩里,没有‘可以选择不送’的单子,只有‘必须送到’的责任。”
青铜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你知道无间狱是什么地方。那是我罪业的核心,是困住阿砚残魂的牢笼,也是吞噬所有试图靠近者的泥沼。你送去的不是道歉,是你自己的意识——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我知道。”蒯迪元将血单折好,塞进怀里,指尖触到胸口的温热,那里是少年幻影消散时留下的暖意,“但有些单子,明知危险也要送。就像十年前,我冒着暴风雪给落霞谷送救命丹药,明知可能冻死在路上,也得踏出那一步。”
他想起当时的场景:雪没到膝盖,风像刀子一样刮脸,他背着药箱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那家人等太久”。后来他冻僵在半山腰,被路过的猎户救了,丹药终究还是耽误了时辰,可他从未后悔过那趟派送。
有些事,重要的不是结果,是“去做”本身。
青铜脸的纹路剧烈扭曲,像是在挣扎:“你何必?这是我的罪业,与你无关!你不过是个凡人修士,守着你的物流堂就好,何必蹚这浑水?”
“因为我收了你的订单。”蒯迪元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从接下你那枚玉简开始,从踏入这幻境开始,从决定帮你派送‘释怀包裹’开始,这份‘道’就成了我必须完成的派送。”
他走到箱前,掌心贴在青铜面上:“打开通往无间狱的路吧。我蒯迪元送的单子,从来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青铜脸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渐渐消散在箱体上。乾坤箱表面的纹路重新亮起,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金光,而是刺目的血红色,在地面投射出一个旋转的法阵,法阵中央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黑缝,里面传来隐约的哭嚎,像无数人在同时忏悔。
无间狱的入口,开了。
法阵的吸力越来越强,蒯迪元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扯。他最后看了一眼竹榻上熟睡的林风,少年的眉头微微舒展,像是做了个好梦。
“等我回来。”他轻声说,纵身跃入了那道黑缝。
坠落感只持续了一瞬。
再次站稳时,脚下是滚烫的沙砾,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远处悬着一轮血月,将一切都染成诡异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淡淡的檀香——那是墨尘子道袍上的味道,只是此刻被罪业浸泡得发腥。
“欢迎来到无间狱。”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蒯迪元转身,看见墨尘子的中年幻影站在不远处,玄色道袍上沾满了血污,手里拖着根生锈的锁链,锁链尽头空无一物,却在沙砾上拖出深深的沟壑。
“阿砚的残魂,就在前面。”幻影抬起手,指向血月笼罩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的高台,台上似乎绑着个模糊的身影,“但你得先走过‘罪业道’。”
蒯迪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沙砾地上突然浮现出无数双挣扎的手,有的抓着残破的道袍,有的攥着染血的玉简,有的捧着破碎的长生诀——那是墨尘子一生中所有被辜负的信任、被背叛的承诺、被牺牲的无辜者,此刻都化作了阻碍他前行的荆棘。
“这些,都是我的罪孽。”幻影的声音发颤,“也是你的考验。每走一步,你都会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怨恨。要是撑不住,就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永远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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