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去的刹那,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化作冰凉的玉石。
蒯迪元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正站在昆仑试剑台的中央。台基由千年寒玉砌成,在日光下泛着幽幽的光,边缘刻着的“问道”二字被风雨磨得温润,却依旧透着凌厉的锋芒。四周的看台空荡荡的,只在最高处的观礼席上,坐着几个模糊的身影,像是当年的师门长辈。
风从昆仑主峰吹来,带着雪粒的寒意,刮在脸上生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拍碎黑袍时的灼热感,可丹田内的灵力却再次变得滞涩,比在清河镇时更加沉重,像灌了铅。
“果然还是来了。”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试剑台另一端传来,清冽得像山涧的冰泉。
蒯迪元猛地抬头。
那是个穿着灰布道袍的少年,身形单薄,站在寒玉台上,风掀起他宽大的袖口,露出细瘦却结实的手腕。他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动,遮住了半只眼睛,却挡不住那眼神里的倔强与不甘——那是十五岁的他,是被师门判定“资质平庸,难成大器”的少年蒯迪元。
“你不该来的。”少年开口,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蒯迪元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句话,他太熟悉了。十五岁那年的试剑大典,掌门就是这样站在观礼席上,对着被师兄们打得遍体鳞伤的他,说出了这句判词。那天的风也是这样冷,寒玉台也是这样冰,连观礼席上那些模糊的目光,都带着一样的失望。
“这是幻境。”他低声提醒自己,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的少年太真实了——洗得发白的道袍,膝盖处磨破的补丁,甚至左耳后那颗小小的痣,都与记忆里的自己分毫不差。
“幻境又如何?”少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尖锐的嘲讽,“难道幻境里的你,就能打得过我了?”
话音未落,少年突然动了。他的身形快得像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木剑,剑尖直指蒯迪元的胸口!那是入门弟子最基础的“流云式”,招式简单,却被少年用得凌厉无比,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那是当年的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平庸之辈”,在练剑场磨破了无数件道袍才练出的锋芒。
蒯迪元下意识地侧身躲闪,木剑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他想调动灵力反击,却发现丹田像被冻住的湖面,连最基础的“缩地成寸”都用不出来。
“怎么?不敢打了?”少年收回木剑,剑尖点在寒玉台上,发出“笃”的轻响,“还是说,现在的你,连当年的我都打不过了?”
他一步步逼近,木剑拖在地上,在寒玉台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以为开了个物流堂,送了几年包裹,就真的成了‘流通有道’的修士?你不过是在逃避!逃避自己资质平庸的事实,逃避被师门放弃的耻辱,逃避……连我都打不过的窝囊!”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蒯迪元的心脏。他确实在逃避。这些年,他刻意避开所有与师门有关的事,甚至在昆仑山脚开物流堂,都选了个最偏僻的角落。他以为只要跑得够远,就能把那个“被放弃的少年”甩在身后,却没想过,对方一直藏在他心底,在幻境里等着与他对决。
“我没有逃避。”蒯迪元的声音发哑,“我的道,不在飞剑,在物流。”
“道?”少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挥剑砍来!这一次,他用的是“裂石式”,木剑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劈蒯迪元的面门!“连剑都握不稳的人,也配谈道?当年你在练剑场被师兄们打倒时,怎么不喊‘我的道不在飞剑’?被掌门赶出山门时,怎么不喊‘我的道在物流’?”
木剑的锋芒近在咫尺,蒯迪元甚至能闻到少年道袍上淡淡的汗味,那是无数个日夜在练剑场挥汗如雨的味道。他猛地向后倒仰,木剑擦着他的鼻尖划过,斩落几缕被风吹起的头发。后背重重砸在寒玉台上,冰凉的寒意瞬间浸透衣袍,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你看,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木剑指着他的咽喉,眼神里的失望像潮水般涌来,“只会躲,只会找借口。师门放弃你,不是因为你资质差,是因为你骨子里就没种——连承认自己不行的种都没有!”
蒯迪元的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少年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最不堪的一面——当年被打倒时,他确实躲在角落里哭了;被赶出山门时,他确实恨过自己为什么不如别人;甚至开物流堂的初衷,除了想证明“另一条路也能走通”,何尝没有一丝“你们看错了”的赌气?
这些被他包裹在“流通之道”里的懦弱与不甘,此刻都被少年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昆仑的寒风里。
观礼席上的身影开始晃动,隐约传来议论声——
“果然还是不行,这资质,就算再练十年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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