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昆仑主峰时,物流堂的木门被推开,带进来一阵清冽的山风。林风抱着新到的订单簿,脚步轻快地穿过天井,却在看到正屋门口的景象时,猛地顿住了脚步。
蒯迪元站在乾坤箱前,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却微微发颤。青铜箱体泛着温润的光泽,锁灵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淡金的光晕,明明是彻底净化后的安稳模样,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箱盖与箱体的缝隙间,正渗出极细的黑雾,像蛛丝般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与那淡红色的签收符胎记若即若离。
“师父?”林风的声音带着迟疑,“这箱子……”
蒯迪元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那些黑雾不是心魔的余孽,是从箱子最核心处渗出来的,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幻境的阴冷。更让他心惊的是,黑雾里藏着细碎的低语,像有无数张嘴贴在耳边呢喃,每个字都精准地钻进他的意识深处。
——“你真的以为,破了幻境就能解脱?”
——“前世送轮回帖,今生送物流包,你不过是在重复同样的命运。”
——“被师门驱逐,不是因为你心术不正,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你和墨尘子一样,骨子里藏着逃避不了的恶。”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破了他刚建立的平静。丹田内的灵力骤然紊乱,前世驿站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仙使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仿佛正冷冷地盯着他,无声地嘲讽着他此刻的自欺欺人。
“师父!你的手!”林风突然惊呼。
蒯迪元低头看去,手腕上的黑雾正顺着血管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黑,连那淡红色的签收符都变得黯淡。他想调动灵力驱散,却发现丹田像被堵住的河道,灵力在经脉里撞来撞去,疼得他额头冒汗。
“没用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是来自黑雾,也不是来自脑海,而是清晰地回荡在物流堂里。那声音沙哑而低沉,像两块黑石在摩擦,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是他自己在低吼。
黑雾突然炸开,化作漫天的墨点,在空中重新凝聚。不过片刻,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便立在天井中央,兜帽压得极低,遮住了整张脸,只在领口处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发黑,像极了被心魔侵蚀的墨尘子。
“你是谁?”蒯迪元握紧袖中的镇魂木钉,指尖的冷汗浸湿了木柄。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一只与蒯迪元几乎一模一样的手,连指节处的薄茧都分毫不差。这只手轻轻一扬,乾坤箱便“哐当”一声弹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箱底刻着的“流”字,此刻正渗出浓黑的汁液,像在流血。
“你在怕什么?”黑袍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怕承认自己和墨尘子一样,用‘流通之道’当幌子,逃避真正的宿命?”
“我没有逃避!”蒯迪元厉声反驳,却觉得这话虚得发飘。他想起被逐出师门时,掌门扔在他脸上的那卷卷宗——上面记载着他前世作为“信使蒯七”的零星记录,最后一句赫然写着“此子身负轮回因果,若不能正视本心,终将重蹈覆辙”。当时他只当是掌门的借口,此刻才明白,那或许是真正的警告。
黑袍人轻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堂屋里回荡,震得檐下的铜铃乱响。“没有逃避?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敢回师门问清楚,当年驱逐你的真相?为什么明知林风的身世与黑风岭惨案有关,却刻意不去追查?为什么得到墨尘子的残魂示警时,第一反应不是如何根除心魔,而是想着‘或许可以侥幸应付’?”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他最脆弱的地方。他确实在逃避——逃避师门可能存在的真相,逃避可能失去林风的风险,逃避自己骨子里那份和墨尘子一样的、对“失控”的恐惧。
“这些……都是为了守护物流堂!”他强撑着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守护?”黑袍人猛地掀开兜帽。
林风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蒯迪元都僵在原地——兜帽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一片翻滚的黑雾,黑雾中央,映出的竟是蒯迪元自己的脸!那张脸眼神阴鸷,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与平日里沉稳的他判若两人。
“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给自己画的牢笼!”黑袍人步步逼近,黑雾组成的脸扭曲变形,“你以为派送包裹是在连接因果,其实是在给自己找无数个‘必须忙碌’的借口,好让自己没时间去想,为什么前世的轮回帖会出现在你手里,为什么今生的你偏偏要开物流堂,为什么……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滋生执念和心魔!”
最后一句话像惊雷在蒯迪元耳边炸响。他踉跄着后退,撞在门框上,后腰传来尖锐的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被他遗忘的细节——墨尘子委托订单的那天,曾低声说过一句“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和我年轻时一样的味道”。当时他只当是魔气干扰,此刻才明白,那或许是同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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