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的昆仑山脉,残雪在向阳的山坡上消融,汇成涓涓细流,顺着沟壑蜿蜒而下,滋养着刚冒头的青草嫩芽。物流堂的灵堂前,排队的人群从晨雾中一直延伸到山道拐角,其中不仅有穿着道袍的修士,还有不少穿着粗布衣衫的凡人——他们是落霞谷周边的村民,背着沉甸甸的布包,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蒯堂主,这是俺家新晒的草药,想托您送给山外的闺女。”一个鬓角染霜的老妪颤巍巍地递过布包,里面的药草用麻绳捆得整整齐齐,“她在镇上给人看病,说缺这几味药,以前山路难走,送过去就烂了,听落霞谷的道长说,您这箱子能保药草新鲜……”
蒯迪元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粗布上的暖意,那是老妪揣在怀里焐热的。他笑着将布包放进乾坤箱:“放心吧,三天内准到,药草的灵气一点都不会少。”
老妪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俺只有这些,够吗?”
“够了。”蒯迪元接过铜钱,放进钱箱时特意轻响了两声,“凡人的物件,只收心意,不拘多少。”
老妪这才露出笑容,对着乾坤箱拜了拜,转身时脚步轻快了许多,嘴里还念叨着“仙快递就是灵验”。
林风在一旁记账,笔尖顿了顿:“师父,这阵子凡人送来的物件越来越多了,有送家书的,有托带种子的,还有个货郎想把胭脂水粉送到山外的镇上卖。您说,我们真要接这些凡俗活计?”
“为什么不接?”蒯迪元擦了擦箱身的铜锈,“修士要修行,凡人要生活,都是过日子。我们送的是包裹,连的是人心,哪分什么仙凡?”
他想起落霞谷救灾时的场景——当最后一批物资送到谷底,不仅修士们感激涕零,那些被救下的凡人药农,竟自发地用仅存的灵米熬了粥,非要塞给派送的弟子。那碗粥的暖意,比任何灵丹都更能滋养心神。
正说着,赵安引着个穿青布衫的年轻人走进来。年轻人背着个木箱,里面传出叽叽喳喳的叫声,竟是几只羽毛未丰的雏鸟。
“这是山外猎户家的小子,说想把这些灵鸟雏送给他生病的妹妹解闷。”赵安解释道,“灵鸟娇贵,路上怕颠簸,他听说我们的温养箱能保活物,特意走了三天山路来的。”
年轻人红着脸打开木箱,雏鸟扑腾着翅膀,眼睛乌溜溜地转:“俺……俺没钱,但是俺会打猎,以后物流堂要野味,俺随叫随到!”
蒯迪元看着雏鸟在箱内蹦跳,突然想起自己刚开物流堂时,连只鸡都不敢收,怕灵力控制不好伤了活物。他伸手在箱底画了道简易的温养纹:“不用你打猎。这些鸟我帮你送,你妹妹收到了,让她给我捎片灵鸟的羽毛就行。”
年轻人愣了愣,随即狠狠点头,眼眶红得像山里的红果:“谢谢仙长!俺妹妹要是见了这些鸟,病肯定能好!”
待他走后,赵安轻声道:“师父,弟子以前总觉得,修仙就该斩断凡俗牵挂,才能专心求道。可现在看这些凡人,他们的心意那么真,收到包裹时的笑那么暖,反倒比打坐更让人心里踏实。”
蒯迪元望着窗外排队的人群,有修士对着乾坤箱闭目感应灵力,有凡人踮脚打量箱身的纹路,彼此间虽不说话,却在等待中渐渐熟络,偶尔还会互相搭话——“你这布包是送啥的?”“给山里的儿子送双鞋,他跟着道长修行,总说脚冷。”
“这就是流通的妙处。”他轻声道,“物件在手里传,话就在嘴里传,心就在眼里传。你以为我们在送包裹,其实是在帮大家把牵挂送到想送的人手里。人心顺了,道心才能稳,这才是‘流通为道’的真意。”
傍晚收工时,灵堂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穿锦缎的中年修士叉着腰站在台阶下,身后跟着两个仆役,正对着排队的凡人呵斥:“哪来的凡夫俗子,也配用仙门的物流?快滚开!耽误了我送丹药,仔细你们的皮!”
凡人吓得纷纷后退,有个抱着襁褓的妇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怀里的包裹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虎头鞋。
“张执事?”蒯迪元走出去,认得这人是青云门负责采买的执事,“物流堂的规矩,先来后到,不分仙凡。”
张执事斜睨着他:“蒯堂主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放着金丹期的丹药不送,跟些泥腿子掺和什么?我这丹药是给掌门贺寿的,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担待得起。”蒯迪元弯腰捡起虎头鞋,拍掉上面的尘土,递给妇人,“您先请,把鞋给孩子送去。”
妇人感激地接过,快步走进灵堂。张执事气得脸都青了:“蒯迪元!你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救了落霞谷就了不起了?不过是些凡俗伎俩,也配称‘道’?”
“是不是伎俩,不是你说了算的。”蒯迪元指着排队的人群,“他们信物流堂,不是因为我们会缩地成寸,是因为我们答应的事一定做到;不是因为我们有乾坤箱,是因为我们把他们的牵挂当回事。这不是伎俩,是人心换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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