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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城的街道,褪去了白日的繁华,显得空旷而又冷清。
更夫的梆子声,遥遥地从远处传来,一声声,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陆辞的心上。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在他的衣摆上,带来一阵萧瑟的凉意。
陆辞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后那座巍峨的镇国将军府,在家宴那场决裂之后,就成了一个回不去的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依旧又大又圆,但此刻在他眼中,却只剩下无尽的清冷。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
后悔刚才那么“硬刚”。
以他现代人的灵魂,他本可以用一万种更圆滑、更有效的方式去处理那场栽赃。
他可以当场指出“证据”的漏洞,可以和陆景明对质,甚至可以暂时隐忍,日后再找机会揭穿。
但他偏偏选择了最首接、最叛逆、也是最伤人的那一种。
“爹,你信他,不信我?”
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像一把刀子,不仅扎在了陆远山的心上,也扎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他知道,那一刻,他不是在跟一个古代的将军对话,而是在跟一个偏心的父亲,宣泄着属于另一个灵魂的、积压己久的委屈。
“唉……”陆辞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愤怒于陆景明父子的卑劣无耻,更愤怒于父亲的不信任。
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却不得不承认,父亲的反应,其实在情理之中。\餿-艘?暁*税!枉! ′冕/肺_岳?黩.
一个从小不成器、谎话连篇的废物儿子,和一个才名在外、谦逊有礼的侄子。
一道漏洞百出的选择题,可一旦加上了“情感”这个滤镜,就变得无比艰难。
“老爹啊老爹,你可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陆辞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二叔陆承志一家,图谋的绝不仅仅是打压他,而是整个将军府的爵位和家产。
父亲陆远山一生光明磊落,于沙场之上,是无敌的战神,但于这后宅的阴谋算计,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必须要找个机会,让他看清那一家人的真面目!
陆辞一边走,一边飞快地盘算着。春季诗会,将是自己彻底翻盘的唯一机会。
届时,他不仅要夺魁,还要当着全城人的面,揭穿陆景明的“窃诗”谎言,将他们父子,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就在他沉思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少爷!少爷您等等我!呼……呼……”
陆辞闻声回头,只见小月提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包裹,正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小丫头的脸蛋冻得通红,额头上却满是汗珠,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写满了焦急。
“你怎么跟来了?”陆辞眉头一皱。
“奴婢……奴婢不放心少爷!”小月跑到他面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少爷您身无分文,又被老爷赶了出来,这深更半夜的,您能去哪儿啊?”
看着她那副忠心耿耿、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陆辞心中一暖,但脸上却故作严厉地说道:“胡闹!我一个大男人,还能饿死在街上不成?你快回去!我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你跟着我,只会受苦!”
“奴婢不怕受苦!”小月倔强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语气却无比坚定,“少爷去哪,奴婢就去哪!就算是当乞丐,奴婢也要跟着少爷!”
“你……”陆辞一时语塞。?齐~盛 暁′税?惘· ¢罪~辛′彰′节*庚?欣\哙?
“再说了,”小月看陆辞态度有所松动,连忙说道,“少爷,我们……我们不是无处可去的!”
“嗯?”陆辞有些意外。
小月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您还记得吗?在城南,咱们家还有一处废弃了好多年的小院子。是……是老夫人当年留下来的陪嫁。虽然很久没人住了,但收拾收拾,总能遮风挡雨的!”
废弃的院子?
陆辞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记忆。
但他何等聪明,立刻就从小月那躲闪的眼神和略显心虚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府里那么多下人,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最关心自己的小丫头,记得这么一处犄角旮旯里的产业?
而且……还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自己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提出来?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划过陆辞的脑海。
他恍然大悟!
那个暴跳如雷,将自己逐出家门的父亲,那个恨铁不成钢,骂自己是逆子的老爹……
原来,他一边在盛怒之下将自己赶走,一边,却又悄悄地,为自己留好了一条退路。
他不是真的要自己流落街头。
他只是……用这种最严厉的方式,逼着自己去成长。
父爱如山,深沉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