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一家那间低矮的卧房里,光线昏暗。·d q·s-b¨o-o·k·.*c′o\m′
萧云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硬板床的最里侧,用那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薄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象一只受了重伤、躲进壳里的小兽。
被子里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肩膀微微耸动。他死死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无声地浸湿了粗糙的布料。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下午祖母那冰冷的决定,还有卢府管家带来的那些刺眼的礼物和银子
用卖阿弟的钱去读书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痛苦得无法呼吸。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萧宁小小的身影闪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那碗堆成小山的肉和鸡蛋,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阿兄?”他轻声唤道。
被子里的人毫无反应,只有那压抑的抽泣声似乎更急促了些。
萧宁放下碗,看着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抿了抿唇。他伸出手,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然后像条灵活的小鱼一样,飞快地钻了进去,紧挨着萧云僵硬的身体坐下。
被窝里带着泪水的咸湿气息和萧云身上那股倔强的悲伤。
萧宁用自己小小的肩膀,轻轻蹭了蹭萧云紧绷的脊背。
萧云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萧宁锲而不舍地又蹭了蹭。
萧云再缩。
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土墙,退无可退。
萧宁这才停下,凑近萧云耳边,故意用一种轻松到近乎戏谑的语气,小声说:
“哎呀,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呀?羞不羞?”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火星溅入了油锅!
“你——!”
萧云猛地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露出一张哭得通红、眼睛肿得象核桃的小脸!他愤怒地瞪着萧宁,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才多大点?!你知道外面人心有多险恶吗?!你知道给人做做”那个“仆从”的字眼在他喉咙里滚了几滚,终究没能吐出来,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嘶吼,“有多难吗?!”
他死死攥着被角,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安稳在家读书开蒙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为什么?!”
面对兄长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质问,萧宁没有退缩,反而平静地迎上他愤怒又悲伤的目光,轻声反问:
“阿兄,那我去读书开蒙,你呢?”
“我?”萧云被问得一怔,随即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脱口而出:
“我是你阿兄!是长孙!理应我去!我去做工!我去做书童!我去赚银子!我去卢府!哪怕哪怕人家不要我,我去码头扛包!我去给人放牛!我每日少吃一顿饭!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承诺,仿佛要用自己的牺牲来洗刷那份巨大的愧疚。\新\完′本_神,站¨ -更.新.最/全\
萧宁静静地听着。
看着眼前这个才九岁、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因为“长孙”、“兄长”的身份,而固执地想要扛起一切、保护弟弟的少年。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猛地冲上萧宁的心头。
他上辈子是孤儿,从未体会过有兄弟手足的感觉。穿越而来,他最初只把萧云当作一个需要扮演“弟弟”角色的对象。
但此刻,看着萧云那双被泪水洗刷得异常明亮、充满了保护欲和牺牲精神的眼眸,萧宁的心被狠狠触动了。
原来这就是兄长。
无关年龄大小,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责任与担当。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萧云因为激动而颤斗的肩膀上,眼神清澈而真诚,郑重地唤了一声:
“阿兄。^w\a.n\o¨p e~n¨.?c-o!m!”
这一声“阿兄”,让萧云满腔的悲愤和激动瞬间凝滞。
他看着弟弟那双黑白分明、毫无怨怼的眼睛,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委屈或责怪,只有一种让他心头发烫的理解和亲近?
“宁哥儿”萧云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你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不想去了?走!咱们现在就去跟祖母说!就说你不去了!你那么聪明,祖母肯定听你的!我我去!我去卢府!我去做工!”
他象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