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光其实很擅长应对谎言,他不喜欢说谎,也并不专精于行骗的技术,但他很擅长面对那种习惯于欺诈的人,拙劣的谎言可以轻易被识别,如果察觉对方只是在欺骗,只是想要从他身上牟利,或者干脆就是贪图他本身,于他而言就好像是得到了一种允许,那是一种无声的信号,代表他不再需要有所顾忌。
他可以扯下对方伸出的胳膊,折断对方身上某根骨头,再拧下某条腿,最后只需要将那颗编织出谎言的脑袋踩碎,一切就可以被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那是心怀不轨者理所当然需要承受的代价。
是不怀好意欺骗他的后果。
至于另一类,那种无法被分辨的优秀谎言,那种掌握着某种天赋的存在,只要和他的利益并不冲突,凛光愿意信以为真。
人类并不讨厌谎言,他们只是讨厌不够精妙的,会被揭穿的谎言,相较而言,人类其实更讨厌残酷的真相。
他们喜欢虚假的美好,喜欢被精心编织的谎言,喜欢只存在于设想的未来。
凛光其实能理解这样的想法,从前不能,但现在可以。
因为他也忍不住会去期待那样的未来,一个存在于他设想中的,很美好的未来。
无惨将那样美好的未来讲给他听,于是他将那样的设想作为存在于未来的现实。
归根结底,大家一样喜欢无法被揭穿的谎言,因为大家同样期待更美好的未来。
凛光习惯于面对类似于谎言者的恶,他见过太多那样的存在,他们并不全都愿意去欺骗,有的更直白,但依然是恶。
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并不好的人。
也习惯了去面对那样的存在。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阳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杏寿郎就是那样的存在。
他该怎么样面对这样的真诚呢。
凛光想。
这像是一种微妙的同性相斥。又好像是一种对于真实存在的美好的不真实而产生的畏惧。
这世界上不好的存在太多,他从前不懂,后来不想懂,于是从来都以最初的,最坦诚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
就好像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改变。
他习惯了面对那样的恶,面对那样的糟糕,习惯了捧着一束花走向别人,习惯了那束花终究会被打落在地面。
于是当真的有人将花捧起,编织成花环放在他头顶时,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明明那是他一直在期待的,但当真的出现时,反而害怕起来了。
这是为什么,他同样不懂,明明他从前就是一直期待着这样的存在,明明从前他喜欢这样的存在,但现在,连这样的喜欢也变的不再纯粹了。
这同样是他想不通的事情之一。
————
————
凛光总是反应慢半拍的那一方。
杏寿郎从最初就有所察觉,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凛光是个孩子,他看得出,即使是鬼,即使存活了很久,也许比他们所有人都久,但他依然是个孩子,也许这就是主公觉得凛光还有挽回余地的原因。
孩子的内心总是存在着对于阳光的渴望,对于自由的向往,鬼杀队从不缺充满希望的人。
凛光并不回答他的话,杏寿郎就也不再讲下去,他将带来的袋子打开,里面齐齐整整的码着切割好的木块,是被挑选过的木材,也是被计算好的大小,旁边的盒子里是被搜寻好的工具,不论男孩喜欢用什么,又想要做什么,这些东西都提供了便利。
“其实只是一些小事。”
木材被切割,并不明显但节奏清晰的间隙挤进了男孩温和的嗓音。
“嗯。”
杏寿郎点头应声。
“并不值得在意。”
声音更轻了一些。
“嗯!”
杏寿郎将木块的棱角切割,依然肯定的回应。
“即使如此你也想要听吗。”
男孩这次将视线投向他了。
“即使如此也想听!只要凛光愿意讲给我听,我就想要听!”
杏寿郎的回应一如以往的坚定。
很难说是男孩自己想通了,还是他的坚持有了成效,短暂的沉默之后,男孩张开嘴,那是故事的序章。
“是一些想不通的事。”
那之后是漫长的故事,真的很漫长,从很久很久的从前开始讲起,略过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但依然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男孩讲起他的从前,讲起他的现在,讲他的不理解,讲他的不确定,讲他的迷茫与困惑。
“为什么呢。为什么从前可以就那样度过每一天,现在却无法忍受孤独呢。”
男孩低垂着头,一只手握着木块,一只手里攥着小刀,木块被削去棱角,一下接着一下,逐渐失去本来的形状,但杏寿郎看不出他到底是想要做出什么,或者男孩自己都不确定。
“嗯。真是深奥的问题啊!但从我的角度来看,也许凛光你并不是现在无法忍受孤独了哦。”
男孩因为他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那颗脑袋抬起来,那双眼睛看向他,眉眼微皱,脑袋歪斜着,那双眼睛满含困惑,拖长的沉闷尾音将那种困惑化为了具象化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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