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康复园的玻璃窗晒得发烫,崔灿灿抱着最后一摞病历本走进档案室时,额头上的汗珠正顺着发梢往下滴。老式吊扇在天花板上吱呀转着,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混着纸页泛黄的气息,像一坛酿了许多年的旧时光。
“灿灿,歇会儿吧,这天气能把人烤化。”张阿姨端着搪瓷缸进来,里面的菊花茶浮着几朵干瘪的杭白菊,“最后这箱‘文革’时期的病历,等凉快了再整理。”
崔灿灿抹了把汗,指尖触到病历本上凹凸的钢笔字迹——那是三十年前李医生写的,笔画像老树盘根,每个字都带着力透纸背的郑重。她从抽屉里摸出薄荷糖,含在嘴里的清凉刚压下暑气,就听见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崔姐!电子系统又卡住了!”新来的实习生小林举着平板电脑跑进来,屏幕上的进度条卡在99%,像条喘不过气的蚯蚓,“王大爷的复健记录传不上去,他儿子下午就要来打印……”
档案室的木门被撞得吱呀响,门外的石榴树正开得热闹,朱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崔灿灿接过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半天,进度条纹丝不动。她突然瞥见窗台——那里摆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她刚入职时用的U盘,还有本泛黄的《五笔输入法教程》。
“别急,”她转身打开最旧的那台台式机,主机启动时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老规矩,先存到本地硬盘。”
小林蹲在地上看她操作,突然指着墙角的铁皮柜:“崔姐,那里面是什么?锁都锈住了。”
崔灿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那是个墨绿色的文件柜,钥匙孔里还插着半截断钥匙,是她刚来康复园那年,老主任特意叮嘱要锁好的“宝贝”。据说里面存着些特殊的病历,具体是什么,连张阿姨也说不清。
这时,窗外的蝉突然集体噤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铁皮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谁在那里画了个问号。
断页上的指纹
电子系统的故障比想象中更麻烦。技术科的人说要等到明天才能修好,可王大爷的儿子下午就要带父亲去外地复查。
“只能查纸质档案了。”崔灿灿咬咬牙,打开了档案室最深处的储藏柜。那里堆着2005年以前的病历,纸页脆得像枯叶,翻动时簌簌掉渣。
小林在一旁帮忙分类,突然“呀”了一声——她手里的病历本缺了最后一页,边缘留着不规则的撕痕,纸角还沾着点深褐色的污渍。
“这是……陈阿婆的病历?”崔灿灿接过本子,封面上的名字被水渍晕开了一半,但她还是认得出。陈阿婆是十年前住在这里的老人,据说复健效果特别好,后来突然搬去了国外,“最后一页记着她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
污渍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不像墨水,也不像水渍。崔灿灿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放大镜——那是老主任传下来的,说看旧病历能用上。镜片下,污渍里隐约能看见几个模糊的指纹,边缘还沾着点红色的碎屑。
“是红墨水!”小林突然拍手,“我爷爷以前批改作业用的就是这种,遇水会变成褐色!”
两人顺着线索翻找,在1998年的档案盒里发现了新情况:有五本病历的最后一页都被撕掉了,撕痕和陈阿婆的那本一模一样,纸角都沾着同样的红墨水渍。
“这太奇怪了,”崔灿灿摸着下巴,指尖触到铁皮柜的锁孔,“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她试着转动那半截断钥匙,锁芯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柜子没打开,但掉出来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老主任的字迹:“特殊病例,电子档备份后销毁原件,切记。”
“销毁原件?”小林皱起眉头,“可这些病历明明还在……”
窗外的蝉又开始鸣叫,声音比刚才更急,像在催促着什么。崔灿灿突然想起老主任退休前说过的话:“以前没电脑的时候,最怕档案丢了。有次暴雨淹了档案室,我们抱着病历本在屋顶守了一夜……”
她的目光落在那台老旧的台式机上,主机还在嗡嗡作响。屏幕右下角弹出个提示框——是自动备份完成的通知,备份路径指向了……D盘一个名为“遗留”的隐藏文件夹。
密码是夏天的味道
打开隐藏文件夹需要密码。崔灿灿试了老主任的生日、康复园的建园日期,甚至是自己的入职年份,屏幕都弹出“密码错误”的提示。
“会不会是拼音?”小林抱着字典翻找,“‘遗留’的拼音是yiliu……不对。”
档案室的吊扇突然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崔灿灿起身去修,指尖刚碰到扇叶,就看见扇叶背面贴着张褪色的便利贴,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图案:一朵石榴花,旁边写着“6.15”。
“6月15日?”小林迅速在键盘上输入数字,屏幕依旧没反应。
崔灿灿却愣住了。她记得陈阿婆的生日就是6月15日,那天康复园会给当月生日的老人送蛋糕,陈阿婆总说要带块给她在国外的孙子。她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窗边摘下一朵石榴花——花瓣是五瓣,花蕊是黄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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