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出路 第10章 （449）盛夏协奏曲

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崔灿灿站在阳台上收衣服，洗衣机滚筒转动的嗡鸣声混着楼下孩童追逐的欢笑声。她低头看着篮筐里堆叠的校服，白衬衫领口处星星点点的汗渍让指尖微微发沉——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清洗儿子南南的衣物了。

"妈！我回来啦！"防盗门被大力推开，南南的声音裹挟着热浪冲进屋内。崔灿灿探出头，正看见儿子把书包甩在沙发上，运动鞋歪歪扭扭地踢在玄关，校服领口被扯开两颗纽扣，露出半截脖颈。

"先去洗手！"她扬了扬手里的衣架，目光扫过茶几上未收拾的薯片袋，"还有，零食袋别乱扔。"

南南嘟囔着往卫生间跑，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崔灿灿轻叹一声，弯腰捡起零食袋，余光瞥见餐桌上散落的数学试卷，红笔批改的分数刺得她心口一跳——78分，比上次月考降了整整12分。

厨房传来燃气点火的"噗"声，丈夫张昊系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探出头："灿灿，今晚想吃糖醋排骨还是可乐鸡翅？"

"随便吧。"她把脏衣服重新塞进洗衣机，按下强力清洗键，"对了，南南这次数学考得不好，你抽空跟他聊聊。"

张昊的围裙带子突然松开，垂在地上像条蔫了的蛇。他手忙脚乱地系着带子，不锈钢锅铲磕在灶台上发出清脆声响："我......我待会儿跟他说。"

晚餐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吊灯的光晕。崔灿灿夹了块排骨放进南南碗里，看着儿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米饭："暑假打算怎么过？要不要报个补习班？"

"我想去旅游！"南南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和同学约好了，去海边玩三天。"

筷子在碗沿发出轻响。崔灿灿望着儿子晒黑的脸庞，突然想起去年家长会老师说的话："南南最近上课总走神，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把汤汁淋在米饭上："外面不安全，再说旅游多花钱......"

"同学都去！"南南的声音陡然拔高，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就知道省钱省钱！"说罢，他丢下碗筷冲进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张昊举着筷子僵在半空，糖醋排骨的甜腻气息在寂静中发酵。崔灿灿盯着碗里渐渐冷却的饭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想起今早公司群里的消息——项目组要在暑假前完成新产品上线，全员无休。

深夜十一点，崔灿灿蜷缩在书房沙发上改方案。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咖啡杯里的冰块早已融化。键盘敲击声突然被轻轻的敲门声打断，张昊端着热牛奶探进头："别太累了，明天还要早起。"

"这个报表明天就要交。"她头也不抬，鼠标快速滑动着数据，"你去睡吧。"

张昊把牛奶放在桌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要不......答应南南去旅游？高三就没机会了。"

"拿什么去？"崔灿灿突然转身，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尖锐，"这个月房贷、物业费，还有南南下学期的补习费......"话没说完，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抹花了睫毛膏。

张昊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最后默默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银条。许久，他轻声说："明天我请假，陪你去买菜吧。"

第二天清晨五点，菜市场已经人声鼎沸。崔灿灿挎着布兜在摊位间穿梭，张昊笨拙地跟在身后，手里拎着三斤土豆。"这黄瓜不新鲜，"她扒开菜叶，"老板，便宜点？"

"哎哟崔姐，"卖菜的大妈笑眯了眼，"你每周来三趟，再便宜我该喝西北风了！"

张昊看着妻子熟练地挑拣西红柿，忽然想起刚结婚时，她连葱姜蒜都分不清。那时他们挤在出租屋里，她捧着菜谱学做菜，把盐当成糖倒进汤里。现在的崔灿灿，能精准算出哪家超市的鸡蛋周三打折，知道用小苏打就能去掉白衬衫的油渍。

回家路上，张昊鼓起勇气说："以后家务我多分担些，你别那么累。"

崔灿灿脚步顿了顿，看着朝阳把丈夫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鬓角不知何时长出了白发，肩膀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挺拔。"你工作也忙......"

"不忙，"张昊说得飞快，"项目交接完了，最近清闲。"他没敢说自己主动申请调去了清闲部门，只为能多些时间照顾家庭。

接下来的日子，厨房里时常飘出奇怪的香味。张昊系着围裙在灶台前手忙脚乱，煎糊的鸡蛋冒着黑烟，糖醋鱼变成了焦炭色。崔灿灿站在旁边攥着抹布，几次想上手又强行忍住。

"这次肯定行！"张昊信心满满地端出一盘炒青菜，菜叶却蔫巴巴地趴在盘里。南南夹了一筷子，突然夸张地叫起来："爸，你这是炒树叶吧？"

"去去去！"张昊笑着拍儿子后脑勺，却偷偷瞥向崔灿灿。她正小口吃着米饭，嘴角却藏不住笑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给三个人的影子镀上金边。

周末清晨，崔灿灿被煎蛋的滋滋声唤醒。她披着外套走进厨房，看见张昊戴着隔热手套翻煎蛋，南南踮着脚往吐司上抹果酱。"妈，尝尝我做的爱心早餐！"儿子举着盘子凑过来，面包上用番茄酱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手机在这时震动，工作群弹出消息："因提前完成项目，全员奖励五天带薪假。"崔灿灿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突然觉得压在胸口的石头轻了些。

"妈，"南南突然正经起来，"我知道你们辛苦。旅游的事，我......"

"去。"崔灿灿打断他，"但要每天报平安，不许乱买纪念品。"

男孩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张昊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晨光里，厨房的烟火气与欢声笑语交织，汇成一首温暖的盛夏协奏曲。

出发那天，崔灿灿站在高铁站台上，看着丈夫帮南南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听着他们为靠窗还是靠过道的座位拌嘴。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身上，她突然明白，生活的疲惫与温暖，从来都是相伴相生。而那些努力守护的平凡日常，正是最珍贵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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