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这字吗?”浮玉戴着银面具,指尖点在书页某处。?看 书_君 _首!发 那里用血写着“罗槿”二字,旁边画着半朵海棠。
虞戏时不喜欢这花,也不认得这字。
她在暗楼学的第一个字是“死”,第二个是“活”,“母亲”这种词,知道什么意思,却不知道如何书写。
“她是你娘。”浮玉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当年伏熙之战,她作为将领,隐瞒怀娠之事,带着你上了战场。最终被俘虏。我认得她,她最后做的事是写信于我,求我救你。你被暗楼的人捡回来,她没了踪迹。”
虞戏时看向浮玉,面具下的眼睛深不见底,她看不清任何情绪。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太没人情味儿了。”浮玉转身走向阁楼深处,那里悬挂着无数琉璃灯,灯光映在她素白的衣袍上,像落了满地碎雪,“想不想找到她?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什么目的都要通过变强才能达到。~精?武?小¨税~旺? ?埂/薪 蕞¢全′”
“我应该想吗。”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那天之后,虞戏时成了暗楼最拼命的孩子。
晨时在演武场练武,午时在毒蛊房识毒,夜里在寒潭修炼“影蚀”功——后来才知,那是旁人眼中的邪术。黑色灵力顺着经脉游走,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浑身痉挛,她总能咬着牙挺过去。
或许是同来自伏地,浮玉给了她许多便利。
别的孩子只能在暗楼范围内活动,她却能借着执行任务的名义,走遍大街小巷。暗楼里杀人的任务并不多,也用不着她出手,暗楼里有人嘲她,说不知道主人养她的意义,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记得,熙王去世那年,内阁提议后宫陪葬,那一年,死了许多人,但主人没死。
与景饲生重逢,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或者说,是身体里的“影蚀”先有了反应。,w′u x?i¢a n g′l`i-.,c¢o!m`在景饲生身边时,她觉得体内那股躁动的黑气能安分些。
如影随形的那一年,能重遇母亲,对于她来说是运气。
这么多年累积的线索,已经让她足够确定罗槿的身份,哪怕罗槿已经不记得她了。
母亲是一个健忘的人,忘了许多事,虽不记得她,但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这便够了。
但是罗槿说,“那年,是浮玉找到我,让我把孩子扔在乱葬岗,孩子会活下去。杀俘虏,没有这样的事,熙王不下这样的命令,当年是新上任的知县,提出这样的建议。他越俎代庖,坏了规矩。熙王本来很生气,后来听了王妃的话,没有要方存的命。想必当年王妃也想要阿敏的命吧,毕竟阿敏怀有身孕,是熙王的孩子。”
虞戏时坐在篝火旁,景饲生就在她身边,沉默地坐着。
感受到虞戏时的目光,他瞥向她手上细小的伤口,“疼吗?”他问。
虞戏时摇摇头。
“好像当年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景饲生垂下眼:“没有吧。你知道我所有的过去,我却不知道你的。”
虞戏时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人有许多面,总之,我展现出来的,就是想让你看见的样子。”
“嗯,我都很喜欢。”
他说。
她过了一阵完整又快乐的时光。
有景饲生,有母亲。
但是邪术会反噬,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不再像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最讨厌的样子。
那天,景饲生站在山峰上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几乎立刻就接话:“我想帮你,和我娘一起。”
她知道这是自寻死路。浮玉不会放过她,暗楼的追杀会如影随形。可她看着景饲生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就算死,也比在暗楼做一辈子提线木偶强。
浮玉教给她的,给她看见的,指引她去到的,都是算计好的东西。
追杀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那天景饲生去野林之中打猎,留着虞戏时和母亲留在原地。毕竟虞戏时灵力高深莫测,他就没那么担心。
而暗楼的杀手从地底下钻出来,黑衣沾着夜露,手里的弯刀寒芒立现。他们唤她“小师妹”,她急匆匆地把母亲推上马车,封住之后,自己转身迎了上去。
“影蚀”功催到极致,黑*色灵力在她周身凝成雾状,她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弯刀劈开她的衣袖,鲜血飞溅。
杀手太多了,像潮水般涌上来。她且战且退,引着他们往断崖方向走。雪开始下了,落在脸上化开,或融进血里,像泪一样滑下来。
最后一步踏空时,她心里全是遗憾。
可是,也好,不用等到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天。
身体下坠的瞬间,她好像看到那半朵海棠布片从怀里飘出来,与空中的雪花缠在一起,飞向不知名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