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定竭尽全力不辱圣命!”
御史令再度叩首顿地。
决事至此,既威压了重臣贪腐暗苗,又抠出了一笔赈灾之资,花非若心度今日此宴任务进度条已过半,便终于赦了群臣归席享宴。
而今国中不安,又战火初止忙碌赈灾,是以今日宫宴亦肴飨从简,酒食无奢,席间更无华艳歌舞助兴,只一箫一瑟,伴一曲民俗之歌。
哀哀孤鸿之曲,凄凄独雁之词,加之那一道算不得精雅的歌嗓,便是此间宫美锦绣也被一股俗陋之风吹浅了三分雅致。
襄南侯是这京中朝野人尽皆知的乐雅风流人,便是她私养在府里的歌舞伶优都是精挑细选的美姿妙乐,听的曲乐更也从来高堂大雅,故而听着这全然不符宫雅的民俗之歌,只觉是嘲哳噪响,搅得她食欲都快没了。
席宴之间花非若亦不时举樽礼敬群臣,闲谈之间视线亦不时打量着席上众人态色,当然也是一早就察觉了襄南侯那些许不悦之色。
“这道鹿炙滋味甚佳,你替朕端过去给容胥尝尝。”
俞惜奉命上前,将盛着菜肴的金盘端去了慕辞席案,“此肴陛下品得滋味甚佳,特令奴婢送来予郎主同享。”
慕辞闻言一笑颔首,便抬眼去,正与花非若远远对视一笑。
又得一眼亲见女帝对慕辞偏宠之甚,本就已在席间待了颇不舒适的襄南侯心中更是不悦,便冷冰冰的沉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荀安一眼。
“荀卿莫非有何处不适?”
荀孚蓁闻而惊神,匆忙便应:“臣只是思及近来国中之乱,心中忧愁,却憾无能为陛下分忧。”
荀孚蓁自认自己这番话讲得很考究,而且并无错漏之处,毕竟自己虽然闲居京中却也毕竟是女帝的臣属,为臣者欲为主君分忧岂不天经地义?
然而荀安在旁瞧着他侯母的态色却是紧拧着眉头的惴恐。
荀孚蓁怕不是忘了她这彻侯的身份如今正是女帝心中大忌,太尉申羊心中暗笑讽甚,且观女帝瞥之亦是似笑非笑之态,当即便笃定襄南侯此言必然正触了女帝禁端,“侯君难得富贵闲人,还是安心将养着吧。”
与在场的其他文臣不同,太尉申羊可素来都是个刀子嘴,待人待事也从来都泾渭分明的很,对自己不待见的人说话从来不留情面。
然而不管怎么说,荀孚蓁毕竟身居彻侯之位,申羊不过朝中二品,竟敢当众如此不予她情面,以她的性子自是不可能隐忍,于是当即也驳了回去,“申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是半点不客气呐,不过本侯所知,阁下太尉之职也不过军籍理文,倒是比不得其他大人那般忙碌。”
“荀卿此言何意,莫非对朝卿班列另有高见?”
上尊忽发一语质问,荀孚蓁却是一懵,未知自己何过,但毕竟不敢违抗上尊之威,于是连忙谦态解释:“上尊明鉴,臣绝无忤上之意!只是不知申大人何出此言冒犯……”
“侯君这说得哪里话?下官岂敢冒犯于您。”
“行了,安静会儿听曲吧。”女帝慵慵然的一句暂压此处唇枪舌战的势头,然而那突然吵起的两人却都是彼此睚眦相视,哪里是熄火的样子。
太尉申羊与襄南侯素来不和,究其缘由还是那个花魁柳拂的缘故。申羊与荀孚蓁两人都是风流的贵主,且都是那云湘楼的老主顾。早些时候为了将柳拂捧上花魁之位,申羊曾为之豪掷千金,好容易把人捧出头了,结果来了个荀孚蓁横刀夺爱,柳拂亦是见风使舵,为了讨好襄南侯便对老主顾太尉避而不见。
就因着这么一桩风流债,两人便就此结下了梁子。
然而荀孚蓁毕竟乃是朝中彻侯,申羊便是对之怨恨再甚,明面上仍还是得让她一头。
而今风水轮流转,现在“彻侯”这个身份已然落为女帝眼中之钉,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听得堂下伶人歌至一处犯调时,花非若微微挑眉,道:“这个调子倒是稀奇,荀卿素来擅知曲乐,可知这种转调的路子是何处民风?”
荀孚蓁正待作答,申羊却又抢言而应:“此民俗之曲断非侯君赏雅之列。”
花非若闻言转眼而去,“申卿晓得?”
“此乃凛州临西漠边境一带民调,其犯转之处引合的是北方颉族小调。”
荀孚蓁怒狠狠的瞪视着申羊。而申羊却在此时亦离座行礼,向女帝进言道:“臣闻凄民之曲,心中悲慨难抑,然知荀侯府中犹有奢靡之声,堪朽朝纲民稷,不敢不言!”
荀孚蓁早就看出了申羊今日就是有意与她找茬,故而眼下才听得其一语便已按捺不住回身怒言:“申羊,你休要欺人太甚!”
然听了申羊此番一语控诉,花非若却仍作一面平静道:“荀侯府中之乐,申卿外属,如何知之?”
申羊拎袍跪礼,呈得一面诚态道:“臣虽颜愧,却不敢隐瞒陛下,往昔未知云湘楼暗藏祸端之时,臣亦常顾其楼,故而识得里头诸多乐师优伶。前日臣亲眼目睹荀府马车从外院接了曾侍于云湘楼的琴师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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