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以上就是十二种常见脉象的基本特点。龙医生,你可以细细体会一下,许阿姨目前究竟是什么脉象。”张景缓缓说道。
龙云又微微点头,眼睛闭得更紧了。
诊完左手脉,起身移坐到病床另一侧,接着再诊右手脉。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后,龙云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轻轻放下手,点头示意:“张医生,差不多可以了。”
张景“嗯”了一声,微微颔首。
立刻开始亲自为许老太诊脉。
约莫过了五分钟的样子,张景诊脉也宣告结束。
放下手,微笑着问龙云:“龙医生,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脉诊结果了。”
龙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说道:“我认为应该是沉滑之脉,轻按中按均无有,重按始得,且脉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
说完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张景,等待结果的评判。
其实不单单是龙云,黄彪和刘部长,甚至包括花白胡子老头夫妻俩,也在热切关注着。
张景没有让大家久等,很快就赞许地点了点头。
“脉诊结果完全正确!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龙医生并没有先入为主,觉得《伤寒论》条文中说的是沉紧脉才用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所以就想当然地认为,许阿姨一定会是沉紧脉。”
“沉脉比较好判断,我就不多说了。而滑脉和紧脉相比较,其实还是非常类似的。滑与紧脉均有数意及应指明显的特征,但滑脉更突出的特点是无阻碍,指下如珠。而紧脉则如绳子绷直的感觉,言其力大弹人手。”
“这两种脉象如果不细细分辨,还是很容易误诊的,即便是临证多年的中医也不例外。”张景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大家听了,都连连点头,纷纷叫好,感觉又被好好地上了一堂脉诊课。
只是,张景显然还没讲完,紧接着又话锋一转。
“不过,根据我的理解,仲景在《伤寒论》以及《金匮要略》书中所述的脉象,不能完全跟现如今通用的脉象定义相提并论。六经辨证中,有些脉象其实是和后世认识不太相符的。”
“当然了,我们不能说仲景的脉象记述有误,更不能说医圣的脉诊水平不够高。只能说,由于辨证体系的不一样,因而存在一定的差异在所难免 。”
龙云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啊?如果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那还怎么学习呀?”
张景淡淡一笑:“只是说有个别的条文记录,可能存在难以合理解释的地方。但绝大部分的条文,都是不存在任何异议的。”
“我之所以特别提出来,是想要强调一下,你在学习《伤寒论》的时候,千万不能一味地照搬用方,那样就失去了这本方书之祖的精髓了。一定要懂得变通,千万不能过于教条。”
“哦哦哦。”龙云再次如被醍醐灌顶一般,点头道:“我有点儿悟了。所以,您刚刚开的小青龙汤也并非原方原量,而是根据许阿姨的个体情况,进行了相应的加减。”
“对喽!”张景再次赞许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说:“再回到刚刚这个脉象上来,我们都知道,滑脉主痰、痰饮。因为痰饮内阻,在正气不虚的情况下,可出现气血涌流,所以脉显滑利。而高烧的病人,因热鼓血行,脉也常常滑利。还有妇女受孕之后,气血涌流以养胎儿,更可见典型的滑脉。”
三位医生都点了点头,这个连刘部长都略懂一点。
张景稍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医圣张仲景在《伤寒论》的条文中,为何注明是沉紧脉而不是沉滑脉呢?”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提问的居然是黄彪,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张景的讲课氛围之中了。
“我认为这里的紧其实就是伤寒的意思。”张景笃定道。
“张医生,请问有什么条文依据吗?”说话的还是黄彪。
“《伤寒论》第三条: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
“当然了,这里的伤寒指的是太阳伤寒之表证。而许阿姨的这个脉沉紧,应该为内有伤寒之里证。”
“哦哦哦,我好像又有点儿懂了。”龙云接话道:“伤寒之证,就是寒邪很重,侵袭了机会。在外,自然会出现发高热汗不出的表实之证。如果在里有伤寒,则会出现寒水不化,水湿内停之证。我理解得对吗,张医生?”
这一次,张景直接对他竖起大拇指,给了个大大的赞:“和我的想法很契合!龙医生,你的悟性很好,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基础理论知识不够扎实。”
“我觉得,你除了需要全文背诵《伤寒论》外,大学里学过的一些基础中医课程,也可以好好复习一下,这样会有助于理解《伤寒论》中的条文。”
龙云见自己被张景如此认可,自信心更是爆棚。
立马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张医生,我从今天起,就好好按照您的指示。除了背书外,同时认认真真地把大学里的,所有中医相关的知识点吃透。张医生,还有其他什么要做的吗?请都一起指点指点我吧。”
“暂时先这样吧,年轻人学中医,最忌讳好高骛远。应当先把基本功打牢,以后再深入地学习,这样进步才会更大。”
说完这话,张景自己不禁一怔,怎么感觉如此熟悉呢?
略一回忆,立马记起来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渔老师时,他敦敦教诲自己的话。
想不到,直接就脱口而出,拿来“教育”龙云了。
于是不禁心中暗道:或许,这也是一种中医传承吧!
龙云一听,则立刻毕恭毕敬地点头道:“张医生教训得极是,我牢牢记在心里了。”
“别光打打嘴炮就完事了!小龙,难得张医生这么器重你,今天又给你讲了这么久的课。对了,怎么也没见你拿个小本本记录一下?难道你都记在脑子里了吗?依我看,像你这种学习态度根本不咋样!”刘部长忍不住用略带嘲弄的口吻说道。
没想到的是,龙云突然从口袋中掏出那部最新款华为手机来。
一边晃了晃,一边自豪地说道:“我当然没有张医生那么强的记忆力,不过,我有这个秘密武器录音宝!”
“自从张医生第一次进到这间病房开始,我就开始录音了。回去后我再好好消化,全部记在笔记本上,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遗漏啦。”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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