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监回来以后,程岩开始安排生产。\e^x?i·a?o`s,.-c-o!m?有一天,程岩就被一种奇特的声响惊醒——那不是惯常的鸡鸣犬吠,而是数十匹骏马铁蹄踏在水泥路面上的清脆撞击声,间或夹杂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吱“闷响。
他推开糊着素绢的窗棂,晨雾中赫然映出一片诡异的绯色。那不是朝霞,而是被数十辆马车掀起的尘土,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泛出的血色光晕。最前头那辆青幔马车的轮毂包着熟铜,每转动一圈就闪过一道冷光,碾过新铺的水泥路面时发出尖锐的“咯吱“声——程岩知道,这是水泥与金属摩擦特有的声响。
“县男老爷开恩啊!“
一个身着赭色缺胯袍的胖商人突然扑倒在院门前。这人跪拜的动作太猛,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金算盘“哗啦“散开,金灿灿的珠子滚了一地。程岩注意到他锦靴上沾着蓝田特有的红黏土,靴跟处还嵌着半片水泥碎屑,边缘已经磨得发亮——这怕是从长安城一路疾驰,马不停蹄赶来的。
胖商人身后,两个小厮正费力地抬着个红木箱。箱子显然太重,压得扁担都弯成了弓形。箱盖没关严实,露出里面银铤的冷光,最上面那锭还带着将作监的火漆印。小厮的麻鞋已经被晨露浸透,每走一步都在水泥路面上留下个湿漉漉的脚印。
“某愿出每斤水泥十文钱!“胖商人扯着嗓子喊道,声音惊飞了老槐树上栖息的麻雀。他掏出手帕擦汗时,程岩看见他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那上面竟用金丝嵌着个“裴“字。
院墙外突然传来阵骚动。程岩转头望去,只见陈大正拄着枣木棍拦在路口,瘸腿汉子残缺的右腿牢牢钉在地上,像根楔子般挡住后续的马车。最靠近的那辆朱轮华毂车里,帘子突然掀起一角,露出张敷着厚粉的女人脸——她发髻上簪着的金步摇,坠子竟是水泥烧制的莲花造型。¤6~1=)看3书=={网?§} ×μ首??×发¨
程岩心想,看来水泥要打开市场的,但是程岩并没有同意这笔交易,因为他知道时机未到。
很快,又有人上门的,日头刚爬上檐角,程宁突然捏着鼻子冲进书房,发间的银铃随着急促的脚步叮当作响。“哥!外头有个浑身膻味的胡翁!“小姑娘杏色袄裙的袖口沾着几点灰白粉末,显然刚从窑场玩耍回来。她话音未落,院里已飘来浓郁的**气息,混合着某种西域香料特有的辛辣,透过窗纱缝隙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程岩放下手中账册,轻手轻脚地挪到西窗边。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他看见一个头戴卷檐虚帽的老者正蹲在墙角。老者身上的粟特锦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金色,左耳残缺处挂着个水泥烧制的耳珰,随着他鬼祟的动作轻轻摇晃。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撬着墙角的样品砖。
“萨保愿出琉璃盏十对!“
胡商突然抬头,浑浊的蓝眼珠直勾勾盯着窗缝,仿佛早已察觉程岩的窥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个鼓胀的羊皮囊。随着他倾倒的动作,某种掺了金粉的灰白色浆液缓缓流出,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凝成诡异的波斯蔓草纹样。
程岩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胡商竟自行调配出了简易水泥!虽然配方粗劣,但那流动的金粉轨迹分明是在模仿水泥中的云母成分。老者似乎很满意他的震惊,用生硬的官话说道:“长安西市,我的铺子有十二个波斯匠人...“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水泥浆滴在锦靴上,将精美的联珠纹染成灰白。*s^h-a.n,s.h!a n?y¢q¨.~c!o¨m.
墙角阴影里,一个昆仑奴正悄悄拓印窑炉的尺寸。这黑肤卷发的奴隶穿着罕见的亚麻短衫,腰间别着把水泥制成的小刀。他拓印的方式极为奇特——用浸了油的薄羊皮贴在窑壁上,再以铅粉轻轻拍打。程岩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个奇怪的烙印,形状酷似缩小版的水泥窑。
“老爷若肯传授配方...“胡商突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抖出卷羊皮纸。展开的刹那,程岩看见上面用朱砂画着长安西市的布局图,其中标注着“琉璃坊“的位置被特意圈出,旁边还画着个水泥窑的简笔图案。老者黧黑的手指在图上轻轻一点,指甲缝里残留的水泥粉末簌簌落下:“这里,可以给老爷留三间铺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里,特别热闹,庄户们突然噤若寒蝉。程岩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鎏金嵌宝的马车横在院门前,拉车的四匹青海骢不耐烦地踏着蹄子,铁掌与水泥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嘚嘚“声。车辕上斜倚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紫袍青年,正用一柄金错刀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那刀柄末端竟嵌着块拇指大小的水泥雕件,隐约可见“将作“二字。
“程县男好雅兴。“青年懒洋洋地开口,随手将锦囊抛来。囊口金线在空中划出亮弧,落地时散开一叠地契,最上面那张“平康坊永业田“的墨迹还未干透,边角处沾着抹艳丽的胭脂,在素白的宣纸上晕开成桃花状。
程岩尚未俯身,青年突然从怀中掏出个奇特的酒器。那物件通体灰白,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竟是水泥烧制的双层酒盏。盏壁薄如蝉翼,透过外层半透明的云母片,能看见内胆残留的琥珀色酒液——程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