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井……鬼工……”
陇右道的夜如同被墨浸透的甲胄,沉甸甸地压在戈壁滩上。?兰¨°{兰*¤文·|学 {\ #1?更`2新^&[最*′全°程岩蹲在胡杨树下,任由细碎的沙粒顺着衣领灌进脖子。五更梆子的声响从十里外的军营飘来,惊起几只夜枭,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盐井上方,发出刺耳的怪叫。
“大人,守卫换岗了。”赵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程岩手指一颤,在纸页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他抬头望去,只见四个守卫正围着火堆踢打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火星溅在狗毛上,腾起几缕青烟。狗的哀号声中,程岩注意到他们腰间的横刀——刀柄上的缠绳崭新如初,刀鞘末端刻着极小的蛇形暗纹,正是崔氏的私徽。
“盐井守卫用制式横刀,还刻私徽。”程岩低声说道,将笔记本塞回衣襟,“按《唐律疏议》,私改官器纹饰当杖八十,他们倒好,直接把私兵标志刻在兵器上。”
李明月蹲在他身旁,月光为她的羃篱蒙上一层冷纱,只露出一双聪慧的眼睛:“更奇怪的是这盐井。”她用银簪挑起地上的暗红色粉末,簪头瞬间泛起黑色,“不是铁砂,是赤铁矿粉掺了硫化汞。程岩,你闻闻。”
程岩凑近细嗅,果然在铁锈味下捕捉到一丝甜腥——那是硫化汞受热分解的气味。他瞳孔骤缩,突然想起在现代实验室里,这种气味意味着剧毒的汞蒸气正在挥发。
“井底有炼汞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崔氏不仅私造兵器,还在搞丹砂炼汞,这是要干什么?”
刘大壮突然扯了扯程岩的衣袖,粗大的手指指向井口:“大人,您听!”
众人屏息凝神,井底传来有节奏的“叮当”声,每七次锻打后停顿三息,像是某种固定的工序节奏。程岩默默在心中计数,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这分明是锻造陌刀的“七炼三淬”法!按《夏侯阳算经》记载,正规军器监锻造陌刀需“锻铁七次,淬火三次”,每次锻打七下,淬火时停顿三息,与此刻的声响完全吻合。
“他们在批量锻造陌刀。”李明月的声音发颤,“按这声响,井底至少有三十个锻炉同时开工,每月能产多少兵器?”
赵敢绕到井架后方,用匕首刮下一块轴承上的金属碎屑,放在舌尖舔了舔:“是精钢,含碳量至少0.6%。.8^4\k/a·n¨s·h`u\.`c/o*m_”他的脸色比月光更白,“卑职在安西都护府时,见过西域胡商卖的大马士革钢,触感和这个一样。朝廷每年给陇右道的精钢配额才五十万斤,他们哪来的这么多?”
程岩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沙土,目光扫过峭壁上的石碑。“贞观三年,崔氏督造”的字样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突然注意到“督造”二字的“造”字少了最后一笔——这是崔氏的秘记,听程咬金说起来过,这个秘记表示“此地产物,不纳官库”。
“好个督造。”程岩冷笑,“分明是私占官井,改造成兵工厂。公主,您还记得《新修本草》里说的‘水银畏磁石,丹砂忌胡蒜’吗?”
李明月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您是说,他们用磁石吸附铁矿粉,再用胡蒜去除硫化物?可这样炼出的汞……”
“纯度超过九成,足以用来制造火硝。”程岩接过话头,从牛皮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粉末,“这是我在长安配制的硝酸钾,遇水即热。如果他们用汞来提纯硝石……”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守卫的喝问声:“什么人?!”一根燃烧的火把划破夜空,照亮了正在攀爬峭壁的黑影——是刘大壮故意暴露身形,引守卫追击。
“走!”程岩一挥手,四人猫着腰冲向井口。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子午卯酉”绳——这是用蚕丝和骆驼毛混编的特种绳,承重可达三百斤,在现代攀岩中常用。井绳刚触及水面,他便闻到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比之前更甚,还夹杂着金属氧化的酸味。
下到十丈处,程岩的指尖突然触到井壁上的凹痕——不是自然形成的石纹,而是人工开凿的方格,每个方格间距正好是一尺三寸,与《营造法式》中“匠人举足之距”完全一致。他心中一惊,崔氏竟然动用了专业的营造匠人来开凿这处地下工事,其用心之深,令人胆寒。
二十丈处,李明月突然拽了拽他的脚踝,用簪子指向井壁右侧——那里有个碗口大的孔洞,洞口边缘整齐如刀切,显然是用某种管状工具开凿的。程岩掏出火折子照亮,只见洞内插着一根竹管,管壁上凝结着白色的结晶。??优1±.品:&×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