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重,月如残刃。
麴云凰指尖尚凝着最后一缕琴音,可那呼吸声却如毒蛇般缠绕在耳膜深处,挥之不去。
她睁眼,眸光如刃,划破庭院寂静。
风未动,叶不摇,可她知道——方才那不是错觉。
不是人,也不是鬼。
是音痕。
她缓缓闭目,内息沉入丹田,灵犀幻音诀逆向回溯。
音波如丝,层层倒流,穿过琴弦、指腹、心神,直抵那一瞬被压缩的余韵核心。
刹那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断续的节奏——三长两短,再三短一长,正是《冥引录》所载“魂契留声”的启动密律。
唯有执笔录鬼吏,以心头血为墨,方能在音律中封存一丝残识,待特定频率触发,便可唤醒残留意识。
她猛地起身,指尖抚过灵犀琴腹。
这琴自幼随她,乃父亲临刑前亲手所赠,外人皆道是遗物寄情,唯有她知晓,琴中藏的是赤焰军最后的名单与密令。
可多年来她反复查验,从未发现异样。
此刻,指尖却触到一处细微凹凸——藏于共鸣腔内壁,若非以灵力共振探查,绝难察觉。
她取银针轻撬,暗格弹开,一片金箔悄然滑落,薄如蝉翼,触手生温,竟似蕴有微弱心跳。
借月光细看,其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录三十七人姓名,皆为当年赤焰营中“已殁”将领亲眷。
而末尾一行字,如刀刻骨:
“先帝十三内侍,今存其五。”
麴云凰呼吸一滞。
十三内侍——先帝驾前最隐秘的耳目,不属内廷编制,不列宫籍名册,专司监察皇族、百官乃至太子私行。
传说他们死后,尸身由黑棺沉入皇陵暗河,不留碑文。
可如今,竟有人活着,并且……介入了这场洗冤之战。
她猛然想到账册上的朱批。
“勿入龙目”——不是警告权臣,而是提醒皇帝:有些真相,连你也尚未知晓。
而能写下这句批注的,只能是那群本该死去的人。
她攥紧金箔,指节发白。
这些人不仅活着,还掌控着信息的咽喉。
他们不动声色地将账册送入宫中,又悄然留下线索,既不揭发,也不掩盖,仿佛在下一盘横跨十数年的棋。
谁布的局?为谁而谋?
她忽而冷笑。
不管是谁,既然敢借她的琴音传信,便是选择了她作为棋手之一。
那她,便奉陪到底。
与此同时,皇宫东侧偏殿,牛俊逸立于烛影之下,手中密报墨迹未干。
韩烈昨夜回报:那道潜入书房的黑影并未逃出宫禁,反而借更衣太监换岗之机,混入内务省旧档库。
而库房守卫记录显示,近五日内,一名自称“病退老宦”的杂役,以“修补典籍”为由三次申领钥匙,文书齐备,印信无误。
可牛俊逸命人调出原始签名比对,却发现那笔迹——竟与先帝时期已“暴毙”的掌印太监徐德全完全一致。
徐德全,十三内侍之首,十年前因“泄露宫秘”被赐白绫,尸体焚于净业堂。
可现在,他的字迹,活生生出现在今日的申领单上。
牛俊逸指尖轻敲案角,眸光冷冽如霜。
“他们没死。”他低语,“他们是影子,是先帝埋在宫墙里的活碑。账册上的朱批,不是警示大臣,是敲给当今皇帝的丧钟——提醒他,父皇的眼睛,从未闭上。”
他忽然抬眸,望向窗外深沉宫阙。
这些人放任柳党作乱十余年,却在此刻悄然露痕,绝非偶然。
他们选择此时现身,是因为他们也需要一个突破口——而麴云凰的崛起,正成了他们棋局中的“活眼”。
可问题是,他们是盟友,还是另一层更深的对手?
他提笔欲书,忽又停住。
正面交锋,必遭反噬。唯有借势而行,才能引蛇出洞。
次日黄昏,麴云凰召韩烈至城南密院。
“我要一本假账。”她说得平静,“做得越真越好——就叫‘遗孤学堂抚恤账册’,记录五年来赤焰遗孤领饷明细。”
韩烈一怔:“你要钓鱼?”
“不。”她唇角微扬,“我要放饵。让他们自己跳出来抢。”
她命人寻来三名曾任职兵部文书的老兵,连夜仿制账册。
夹页之中,混入一页伪造金箔,内容只写一行字:
“抚恤银三万两,经手:内侍线,代号‘残烛’。”
当晚,她亲自将账册交至清饷司,声言“新证出土”,并悄然放话:“有老奴代主领饷,藏于宫墙深处。”
风声如羽,却疾如惊雷。
当夜三更,宫中传出消息:两名低阶太监因“私传文书”被杖毙,尸体未经验查便火化。
表面看是肃清内廷,实则——是有人在灭口。
而真正的情报,早已顺着太监之间的暗语口耳相传,在深宫底层悄然蔓延:
“……十三人里,还有五个活着。”
“……他们在听,也在等。”
“……赤焰的债,快到清算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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