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
麴云凰独坐帐中,烛火摇曳,映得她侧脸轮廓锋利如刀削。
灵犀琴横于案上,琴身幽光流转,似有灵性感知主人心绪。
她指尖轻抚琴弦,指腹下传来细微震颤——那是尚未散尽的气息余波,是死亡前最后一瞬的波动。
她闭目凝神,催动“灵犀幻音诀”。
音律无声扩散,如蛛网般悄然铺展,捕捉着这间别院残存的每一缕痕迹。
空气里浮尘微动,光影恍惚,仿佛时光倒流。
她看见沈砚倒下的那一瞬,鲜血溅在名册上,嘴角扬起的弧度——不是绝望,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近乎虔诚的喜悦。
那不是被迫赴死。
那是……完成使命。
她猛地睁眼,瞳孔骤缩,冷汗自脊背渗出。
“立刻封锁别院!”她起身喝令,声音冷厉如霜,“任何人不得进出!尤其墙上名册,谁碰谁死!”
亲卫领命而去,脚步声在夜色中迅速远去。
帐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麴云凰盯着琴弦,指尖微微发颤。
她忽然意识到——沈砚的死,不是终点,而是一道门扉的开启。
他用血写下“麴”字,不是诅咒,是传递。
是交接。
可交接的是什么?
她尚无答案,帐外已有脚步声逼近。
牛俊逸踏雪而来,玄色披风染了霜色,眉目冷峻如画。
他手中握着一卷泛黄兵部旧档,另一手则托着幽冥阁的规制图录,目光沉如深潭。
“我查过了。”他将两册并排置于案上,“录鬼吏所用阴文,并非寻常墨法。而是以特制药水混入战死将士骨灰书写,需在‘霜降月圆’之时,湿度七成以上,方能显形。”
他翻开一页,指尖点在一段朱批上:“更可怕的是——这类名册一旦启动,便如活物。每夜子时,执笔者必须添一名新死者之名。若断,则反噬其身,血崩而亡。”
麴云凰眸光一凛:“所以沈砚……明知自己必死,才在死前写下最后一个名字?”
“不。”牛俊逸摇头,声音低沉,“他不是被迫写。他是自愿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而仪式——从未终止。”
帐内死寂。
风从帐缝钻入,吹得烛火剧烈晃动,影子在墙上扭曲如鬼爪。
“他还活着?”她问。
“不。”牛俊逸眼神锐利,“但‘魂册’还活着。它需要下一个执笔人。”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促脚步。
韩烈大步而入,甲胄未卸,脸上带着尘土与血痕。
他手中捧着一只铁匣,锈迹斑斑,却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地窖夹墙里发现的。”他将铁匣放下,声音低沉,“里面有三支朱砂笔,半瓶药水,还有一本残册……叫《冥引录》。”
牛俊逸立即上前打开残册,泛黄纸页上字迹残缺,唯有第七律清晰可辨:
> “名录既成,代笔者亡,则择血仇之后继之。”
他盯着“血仇之后”四字,眸光骤冷,一字一顿:“沈砚写‘麴’字,不是警告,是‘指定’。他要把这执笔之责,强行传给云凰。”
麴云凰怔住。
帐内空气仿佛冻结。
她不是复仇者,竟成了……继承者?
“为什么是我?”她低语,声音微哑。
“因为你是麴家人。”韩烈沉声道,“你父亲战死雁门,八百将士同殉。他们的骨灰,当年正是由录鬼吏收殓——而那批骨灰,就混在书写药水中。你父亲的血,养了这册。”
牛俊逸缓缓合上残册,抬眼望她:“这不是阴谋,是仪式。一个以血为墨、以命为纸的古老契约。沈砚死了,魂册需要新主。而它选中了你。”
麴云凰缓缓低头,看向灵犀琴。
琴弦无风自动,轻轻嗡鸣,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忽然想起沈砚临死前的笑容——那不是疯狂,是交付后的安宁。
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所以……”她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这名单,不是用来杀人的。”
“是活的。”牛俊逸接道,“它会自己生长。每夜子时,它都会渴求一个名字。而如今,它认定了你,是下一个‘录鬼吏’。”
帐外风雪呼啸,天地一片苍茫。
帐内,烛火映照三人面容,皆凝重如铁。
麴云凰缓缓伸手,指尖再次抚过琴弦。
灵犀幻音诀悄然运转,她试图捕捉那册中残存的气息——却在刹那间,感知到一丝诡异的牵引。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深处,静静注视着她。
等她落笔。
她缓缓收回手,眸光渐冷,唇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笑。
“既然它想点名……”她轻声道,“那就看看,是谁,真正掌控这支笔。”【第312章】纸不焚,名自生
夜露凝霜,寒气渗骨。
麴云凰端坐于帐中,案上摊开那本残破的《冥引录》,药水瓶口微启,一股混着焦骨与沉香的异味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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