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城楼上,火光映红半边夜空,如同天地间被撕开一道灼热的裂口。
风卷着焦木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仿佛无数冤魂在暗夜中低语。
牛俊逸立于城垛之前,目光如刀,穿透浓烟与火影,直刺敌营深处。
他指尖轻叩腰间玉佩,那是皇室遗孤独有的信物,冷玉贴肤,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杀意。
“韩烈虽已起事,但乌兰部仍在边境蠢动,若幽冥阁仍有后手,必藏联络密档。”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敲在人心上,“我们必须掌握他们全部的联络网——否则,今日之火,不过是明日之引信。”
身旁,麴云凰沉默点头。
她将那枚沾血的兵符残片收入怀中,动作轻缓,却像在封存一段沉痛的誓约。
她换上一套缴获的影鸦卫黑袍,兜帽拉下,遮住半张脸,只余一双眸子冷光流转,如寒星照雪。
“地火库。”她开口,声音低哑却不容置疑,“若韩烈来不及带走机密,那东西一定还藏在那里。”
牛俊逸侧目看她。
他知道地火库意味着什么——那是麴家军最后的军事核心,藏火药、存密令、设暗道,更埋着麴氏三代将领的命脉。
十五年前那一夜,正是从那里开始,火起,人亡,家灭。
“你确定要进去?”他问。
她嘴角微扬,冷笑中带着悲怆:“我父亲的血,就洒在那石阶之下。我若不去,谁替他开口说话?”
两人不再多言,借着夜色掩护,如影潜行。
沿途尸横遍地,皆是影鸦卫与叛军交战后的残骸。
断刃插在胸膛,箭矢贯穿咽喉,鲜血浸透焦土,蒸腾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但他们脚步未停,心更未乱。
旧营废墟已在眼前。
曾是麴家军中枢大帐的主楼早已塌陷,梁柱倾斜,瓦砾成堆。
火势虽被扑灭,余烬仍在闷烧,脚下每一步都踩着滚烫的灰,热浪扑面,仿佛踏进炼狱门槛。
守卫果然松懈。
内乱爆发后,主力尽调往主峰围剿韩烈,此处仅余零星巡逻,且人人自危,目光游移,毫无警觉。
牛俊逸抬手示意停下,二人伏于断墙之后。
前方,地火库入口半掩在坍塌的屋檐下,厚重石门被烈火炙烤得扭曲变形,边缘漆黑焦裂,门缝处还冒着残烟。
“打不开。”麴云凰低语。
牛俊逸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门缝边缘的烟灰。
动作极轻,眼神却骤然一凝。
“有人来过。”他低声说,“而且——很急。”
他指腹捻了捻灰烬,眉头微蹙:“这灰被扫动过,但手法粗糙,分明是仓促为之。若只是灭火,不会特意清理门缝;若想封锁,也不会只做表面。”他抬眼看向麴云凰,“他们在藏什么。”
她心头一震。
父亲当年设地火库时,曾亲授她机关秘要。
此库建于地下十丈,四壁以玄铁加固,通风口直通主账房,平日靠风力推动机关轮轴换气。
若有人擅入,哪怕呼吸稍重,外头铜铃也会轻响。
可现在,门被火烤变形,卡死在槽中,强行破拆会惊动四周残敌。
时间紧迫,乌兰部随时可能压境,而幽冥阁真正的底牌,或许就封在这扇门后。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从袖中取出一物——不过巴掌长短的紫檀木琴,通体雕着缠枝凤纹,琴弦细如蛛丝,却是以千年寒蚕丝与龙骨粉糅炼而成。
灵犀琴。
她指尖轻抚琴面,内力微送,琴身竟泛起淡淡银光,如月下流波。
此物耗力极重,寻常施展一次便需调息半日,若强行催动,轻则吐血,重则昏迷。
但她此刻顾不得了。
“若账册已焚,或许灰烬中仍有残字。”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父亲曾用特制药水抄录副本,遇火反显墨迹——那是我麴家最后的保命手段,只有我知道。”
牛俊逸看着她,眸光深邃。
他知道她在赌,赌那些被火吞噬的文字还能重生,赌那段被掩埋的真相尚未断绝。
他没劝,只轻轻握住她手腕,低声道:“我替你守三炷香。”
她点头,闭目凝神。
夜风忽止。
万籁俱寂。
唯有余火噼啪,如鬼语低喃。
她的指尖缓缓抬起,悬于琴弦之上,呼吸渐缓,心神沉入一片空明。
灵犀幻音诀,不靠眼,不靠耳,而靠音波回荡,感知百步之内最细微的动静——心跳、呼吸、脚步,乃至墙壁后的空腔。
只要——里面还有东西。
火舌舔舐着残垣断壁,余烬在夜风中翻卷如蝶。
麴云凰指尖轻颤,一缕银光自灵犀琴上漾开,似水波荡向地火库深处。
她呼吸微凝,心神沉入音律织就的无形之网——每一丝气流的波动,每一块石砖的震颤,皆在她识海中化作清晰影像。
忽然,眉心一刺。
“有夹层。”她猛然睁眼,瞳孔映着火光,冷如霜刃,“就在库底东南角,三尺之下!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还有活人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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