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郊外的克拉斯诺戈尔斯克新区,灰白色赫鲁晓夫楼群在二〇一七年冬日的乌云下显得格外阴郁。那些五层高的灰色建筑群像被冻僵的巨兽,混凝土外墙布满细密裂纹,锈蚀的排水管在北风中发出呜咽。工程师伊万·德罗兹多夫攥着簇新的产权证站在B2栋地下车库,手指反复摩挲着标有"142"编号的蓝色契据。铸铁管道在头顶滴落着含铁锈的冷凝水,在水泥地面晕开暗红色斑点,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公民德罗兹多夫?"穿制服的物业管理员柳芭从值班室探出头,胸前的工牌在应急灯下泛着幽绿,"您的车位在F区尽头。"她脖颈上挂着的对讲机突然爆出沙沙杂音,像有人正用指甲刮擦金属表面。那声音尖锐而断续,依稀可辨是"还我"。
伊万核对图纸时忽然听见孩童的笑声。声源来自墙角堆积的装修废料后,可当他绕过成堆的石膏板,却只看到褪色的"列宁格勒建材厂"封条在穿堂风中颤动。封条边缘印着模糊的红色印章,日期显示"1989年",正是苏联解体前夕。伊万伸手触碰封条,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像是静电,又像是某种生物的呼吸。
当夜,他的丰田车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半枚泥脚印——恰好是儿童鞋码。脚印边缘沾着细小的砂砾,在车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伊万用纸巾擦拭,却发现那痕迹像渗入玻璃般无法抹去,反而在擦拭处显现出模糊的西里尔字母:"来"。
次晨在业主群看到消息时,伊万正用游标卡尺测量车门凹痕。群消息带着某种机械复制的异常整齐:"1206业主请注意,您占用他人车位"。发信人"尼基塔·苏沃洛夫"的头像是个模糊的背影,背景里隐约可见克格勃总部大楼的剪影。那剪影在手机屏幕上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清晰,最终显露出大楼窗户里晃动的模糊人影。
"契据编号142,产权人德罗兹多夫·И·П。"伊万把文件拍照上传。照片里钢印在闪光灯下显现出诡异的双重曝光效果,编号"42"旁边似乎还重叠着褪色的"13"字样。钢印周围有细小的裂纹,像被反复擦拭过。
物业经理格里戈里耶维奇很快回复:"系统显示该车位属于苏沃洛夫家,2016年购入。"他的头像是个中年男人,梳着苏联时期流行的背头,眼神阴郁。伊万注意到,格里戈里耶维奇的头像背景里,墙上挂着的日历停留在"2016年12月",而现在是2017年。
伊万在物业办公室对峙时,注意到了墙上的异常。电子钟显示14:47,但窗外天色却像莫斯科最漫长的极夜——那种在极地圈才会出现的永夜。经理桌上的列宁铜像眼睛始终追随着他,当伊万起身时,铜像脖颈竟发出齿轮卡死的吱呀声,像是生锈的机械突然被启动。
"我们查了原始档案,"格里戈里耶维奇擦拭着圆框眼镜,镜片在台灯下折射出六边形光斑,"苏沃洛夫家1992年从房管局购得B2142车位。"他的茶杯升起螺旋状白雾,杯底沉着片形似人眼的茶叶。那茶叶随着白雾的升腾,竟在杯中缓缓旋转。
办公室弥漫着陈年档案的霉味,暖气片在墙角发出类似哮喘的嘶鸣。伊万注意到墙上的宣传画《列宁与儿童》边缘有烧焦痕迹,画中领袖的瞳孔在逆光中呈现出血红色。柳芭端来的咖啡表面漂浮着油脂,在瓷杯内壁映出扭曲的人脸——那脸似乎在微笑,又像在哭泣。
"或许系统登记有误?"伊万将产权证推过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格里戈里耶维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镜片蒙上雾气。伊万瞥见对方领带夹上刻着"1937"字样——那是斯大林大清洗的年份,空气中突然弥漫起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格里戈里耶维奇从抽屉里取出厚重的档案袋,牛皮纸封面布满霉斑。他用颤抖的手翻开,泛黄的纸页上印着模糊的表格:"B2142,产权人:苏沃洛夫·Н·И,购入日期:1992.03.17"。表格边缘有手写的批注:"原13号车位,因规划调整更改为42号"。字迹在伊万注视下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当夜伊万在车位四周安装了运动相机。红外镜头捕捉到三只野猫在车顶跳跃的轨迹,但当画面快进到03:33时,所有影像同时出现雪花噪点。恢复后的画面里,丰田车门上多了用钥匙刻出的西里尔字母:"还我"。字母边缘有细微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反复描摹过。
妻子玛丽亚在查看划痕时忽然尖叫。挡风玻璃内侧不知被谁用口红写满"死亡",字迹在暖风空调开启后,竟像活物般顺着玻璃蜿蜒游动,最终聚合成滴血的东正教十字架。那些"死亡"字母在游动过程中不断变换形态,时而像"还我",时而又变成"骨"。
"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玛丽亚颤抖着抚摸玻璃,指尖沾上暗褐色物质,"闻起来有铁锈味..."伊万突然注意到,十字形的裂痕恰好对应着契据编号的笔画走向——"42"的每一笔都与十字的横竖构成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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