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长安 第147章 食肉者鄙

萱娘所在包厢内，在座之人仅着装便知非富即贵，小心翼翼伺候着唯恐出现疏漏惹的客人不快，然而今天他们似乎转了性，神态焦急似无心顾及周身一切，茶水凉了换、换了凉，纵是飘荡来的雅乐亦是稍微停顿便继续如此，他们在干什么呢？直到半个时辰后，一位身材低矮、身披斗篷的老者进入房内，众人那种自然流露的迫切与期盼方知在等人。来人是谁，所为何事，想干些什么，纵是萱娘亦无从得知，因为她被一同赶出包房。

此刻房间内，那老者退去斗篷，看其面相竟是借口家有要事且刚出皇宫不久的汪显通——汪大人。见其真身前来，满堂宾客欣喜起身，笑脸躬身相迎，为首老者更是拜道：“汪大人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来啦，您老近来可好呀！这是一点儿心意，万望收下，莫要推辞哦！”

余者纷纷拿出礼物附和道：“莫要推辞、莫要推辞呀…”

“哎～老夫拿钱办事儿，怎能再收你们礼物呀！”

“汪大人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在场诸位无不是有求于您，些许礼物算得了什么，只要命还在，什么都值呀！汪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医治呀？”

“诸位请坐，我们慢慢谈！”待众人一一安座，汪显通继续开口道：“唉！老夫正为此事而来，此次恐怕要与诸位说抱歉了，吾特命手下搜遍全国，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凑齐一十七之人，就在秘密押送途中，遭遇绿林强匪侵袭，船上护卫近乎死绝，所有孩童大白于天下，尽被当地官府遣送回乡，但不知哪里流出于我不利的消息，眼下风声正紧，只能暂时作罢。”

“汪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坐吃等死吗？”其中一位长者愤然起身质问道，

“是呀！汪大人，我们可能等米下锅救命呢，你而今说作罢，让吾等如何信服？”

在座之人神色不善，纷纷盯向主座，不解与愤怒、失望与颓败逐渐爬上面容。汪显通见此，起身抱拳致歉道：“袁大人、在座诸位，此亦非吾意，适才汪某已经言明，船只出事，朝廷已下令严查，而今不宜动作，难道你们想看着汪某被抓，大家一起死么？你们若反悔，大不了汪某退回钱财便是，大家一拍两散，用不着在这里大呼小叫，让人生厌！”

“你…，气煞老夫！”

有和事佬起身劝慰：“两位大人，千万息怒呀！袁大人，我们此来是为活命，而非与人吵架、争执，若就此失掉机会岂不断了念想。”随后侧身对汪显通深施一礼，抱歉道：“汪大人，袁大人亦是心下着急，冲撞了为您，还请谅解一二，毕竟此前大夫已有诊断，袁大人唯余小孙儿只有一年可活，而今及近半年，求汪大人体谅体谅袁大人舐犊之情！还有我这把老骨头，日渐枯萎，恐也活不了多久，只是满堂儿孙一无是处，若此时撒手人寰，心下难安呀！您身在朝堂，位高权重，而今圣眷正隆，什么事儿还有您做不成的，何况此时此地我们这些人，又非白身，只要您一句话，我们定当竭尽全力。老夫求您救救我们，老夫、老夫愿意在出三成家产，还请汪大人成全？”

“求您救救我吧，我也愿意，我也愿意呀！”

“我也愿意，京西河边三千亩良田就归汪大人所有，只求您救救犬子，他是我们家几代单传呀！”

“我这里西市五间店铺、城西一座四进宅院皆可送与大人，求大人救救我吧！”

“汪大人若能救某性命，不说这些银子，今后大人但有所求，路某绝不推辞！”

……

面对众人诚心请求，汪显通脸色犯难，内心却是愉悦得紧，果真生死是门大生意，不但有得赚而且获利非常啊！捻着胡须扮做思索的样子，直到众人情绪逐渐失落，方才回过头来，一字一句说道：“袁大人、杨夫子及在座各位朋友，既然大家信得过汪某，汪某便不再推脱，只是朝廷已有明文禁止，而所行之事难免疏漏，届时还需诸位相助一二，某才能心无旁骛拯救诸位性命呀！”

“理所当然，此乃分内之事，届时汪公尽管吩咐，吾等在所不辞！”

“哈哈哈…！诸位盛情，汪某却之不恭了，呵呵。”

“还望汪大人多多费心！”

“自然自然，那是自然，有诸位鼎力支持，汪某再不竭心尽力，岂不与禽兽无异！”

“汪大人说笑啦，来来来，吃酒吃酒，这是吾学生自蜀中带来的佳酿，不可多得，请汪大人品鉴品鉴！”

一杯美酒入腹，浑身舒坦许多，呵呵称赞：“好酒，好酒！来来来，大家共饮、共饮！适才进门之时什么乐曲，竟然如此悦耳！”

杨夫子解释道：“听说自江南来了位琴瑟高手唤作雅音，今日登台演出，那声音莫不就是此人。”

“来人，将那雅音姑娘唤来，陪汪大人解闷！”

萱娘听后不能自主，急忙派人唤来老鸨，老鸨进屋一见来人顿感不妙，哀求道：“诸位贵客能来暖玉宫，老鸨儿荣幸之至，听说几位要求雅音姑娘作陪，今日真不凑巧，那姑娘已经歇息，不若晚娘为诸位另找几位漂亮姑娘，包您满意可否？”

“岂有此理，你当老夫的话是耳旁风吗？今晚那女子若是不能来此作陪，定拆了你这勾栏瓦肆！”

“老爷息怒，那姑娘是南来淸倌儿，与我等有契约，严明只卖艺不卖身，一日只献艺三曲，暖玉宫不得强求啊！”

“不过一区区淸倌儿，纵有契约又如何，难道你晚娘还没个手段使其就范？”

“这位老爷！话虽如此，但奴家也得讲讲信誉不是？”

看着眼前情形颇为紧张，汪大人终于呵呵开口道：“袁大人消消气，今日叙旧图个欢乐，若就此置气反而不美。”转而又道：“晚娘姑娘，在座诸位无不是身份显贵之人，断然不会有逾越之举，只是钦慕那雅音姑娘琴技，心向往之，劳烦辛苦一下，否则在座诸位不愉快，你这生意今后也不好做，如何向主子交代呀！”

“多谢这位贵客，奴家这就前去试一试，定不会让贵客失望！”说完立即转身奔向二楼雅间，正好一曲结束，晚娘即好言相劝，又劝威逼利诱，一番口舌后终于迫使其答应，违约辞别现场众位听客，在一片抗议声中回到包厢，简单施礼后，来到房间一角，架起古琴，于众人目光中开始缓缓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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