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禀义对着几乎已瘫在御案上喘息艰难、眼神陷入浑浊的皇帝又躬身一揖,语气已转为沉痛,
“陛下!老臣深知楚王殿下劳苦功高,北境战事关乎社稷存续。
晋王殿下关心则乱,虽其情可悯,然其行狂悖,其言祸国!
当务之急,绝非在此无端攻讦,推诿责任,徒耗时光。
现在应群策群力,速解楚王粮草燃眉之急才最为要紧。”
高禀义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刻意延长了最后的话音,还将目光扫过晋王,之后落在朱、张二人惨白的脸上……
“高国丈可有解决楚王前线军粮的法子?”元超强撑病体,对高禀义发出追问。
“老臣以为非常之时,当采用非常之法!
当下解决楚王前线粮草问题,最快的法子是:
还请陛下下旨,从洛城京畿大仓紧急调拨存粮!然后在洛城不惜代价征发民夫,一路破冰开道,由兵部派遣得力干将押运,火速运往楚王前线军营!
同时,严令户部、兵部协同,务必值守所有转运环节,确保后续粮秣畅通无阻、源源不断!
直至楚王殿下大军得胜还朝!
至于朱、张二位尚书是否失职,甚至……是否如晋王所言,朱尚书和张尚书因公徇私、贪墨国资之事,老臣以为待楚王殿下凯旋,北境彻底平定,社稷安稳之后,再行详查不迟!
若真有其事,国法昭昭,以陛下天威,绝不可轻饶!
此乃老成谋国之道,望陛下圣裁!”
高禀义一番话义正言辞、又冠冕堂皇,既给晋王扣上“咆哮御前、祸乱朝纲”的大帽子,又摆出解决问题的“积极”姿态,更将关键性的“调查”推迟到无以定期的“楚王凯旋、社稷安稳”之后……
式乾殿内,一时陷入寂静,唯有陛下元超虚弱地喘息声。
“吭吭吭……国……国丈……所言……有理……” 元超此时最关心的是远在北境军营的楚王弟弟的安危,高禀义的运粮建议引起了他的关注。
强压气喘说话令呼吸愈发的艰难,元超转向晋王,语气甚至有那么一丝恳求,
“五皇叔……稍安……勿躁,先……解楚王之困……要紧!
追责、查……查账之事,容后……”
晋王元拯闻听陛下开口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铁青转为酱紫,额头青筋暴跳!
高禀义这老狐狸,以退为进、颠倒黑白,将他的忠直谏言污蔑为祸国!
更可恨的是皇帝如今身体不做主,精力不济,竟连是非短长都顾不得……
元拯胸中一股冲天怒火无处发泄,胀满的胸膛几乎憋闷的要爆炸!
殿内朱庆宗和张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甚至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得意之色。
此时式乾殿的寂静中积蓄着浓浓的肃杀之气,落针可闻。
征西侯杨易之,立于元拯稍后位置,双手垂握于身前静立多时,眼神沉静锐利如寒潭古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每一个人的细微表情,如同蛰伏于风暴中心,伺机而动的猎鹰。
“陛下,臣杨易之,有一言请奏。”杨易之从容出列,对着御案躬身一揖,表情淡定、气度沉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聚光“唰”地聚焦到一直沉默旁观的征西侯杨易之身上。
“很好,这半晌工夫,朕都忘了,杨……杨候尚未发表意见!
杨侯快说说,解决……楚王粮草运送问题,有……有何良策?” 元超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浑浊的眼中瞬间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高禀义方才平静无波的目光,眼底亦陡然升起不易察觉的警惕,他不动声色的转向杨易之,毫不避讳的注目看着他,生怕自己错过杨易之面上显出的每一个小细节。
晋王元拯也暂时压下几乎爆裂的怒火,将目光投向这位素以智谋深远着称的征西侯。
杨易之抬起头,声音坚定如拨散迷雾的飓风铿锵有力,
“陛下,晋王殿下之忧,国丈大人之急,皆为国家计,臣深以为然。
楚王殿下北境之困,确系燃眉之急,需立解,刻不容缓!
然而……”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斩钉截铁,
“解楚王之困,若一味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非但算不上远水解近渴,反而是如引鸩止渴,贻害无穷!”
“杨侯此言何意?何为饮鸩止渴?” 元拯从杨易之的话音里似嗅到了反击的味道,忍不住急声追问。
杨易之并没打算卖关子,言简意赅、条理分明的直指核心:
“其一,洛城京畿大仓存粮,乃拱卫北都洛城之最坚实的屏障,乃国之命脉所系!
若为解北境之急而轻易动之,无异于剜肉补疮!
一旦京畿有变,或四方灾害,朝廷将何以自处?
方才国丈大人言说国本,此举真如动摇国本之始!
且洛城存粮,距北境路途遥远,之前户部兵部转运尚且不能至,单凭不惜代价劳民伤财的强征民夫破冰,待粮草运抵北境,恐楚王麾下忠勇将士,早已饿殍遍野,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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