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悦的手指按在录音笔的播放键上,一次,两次,第三次。
电流声如细针般刺入耳膜,随后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冷静、清晰、毫无情绪波动。
“顾尘已经死了三次,而你,只是第四次轮回的记忆残留。”
她的呼吸一滞。
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那声音的每一个细节都与她如出一辙。
声纹分析结果早已传回:匹配度99.8%,语调起伏、呼吸节奏、甚至吞咽时微不可察的停顿,全都一致。
可她从未录过这段话。
从未。
她坐在警局后巷的休息室里,窗帘拉得严实,台灯的光圈像牢笼般圈住她和那支黑色录音笔。
窗外晨雾未散,整座城市还在沉睡,唯有她清醒得近乎疼痛。
顾尘站在门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上。
“你已经听了七遍。”他说。
吴悦没抬头,“第七遍和第一遍一样。”
“所以你在等什么?等它突然变个声?”顾尘走近,将一杯热咖啡放在桌上,“还是等你自己承认——这真的是你曾经说过的话?”
她猛地抬头,“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它说你死了三次!三次!可我们只经历过一次循环,对吧?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顾尘没回答。他盯着录音笔,眼神却像穿透了它,望向更远的黑暗。
片刻后,他开口:“它提到‘第四次轮回’。”
吴悦一怔。
“我们从没对外说过归墟循环的具体次数。”顾尘声音低沉,“连技术科都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封闭的。所以——”他顿了顿,“它不是在告诉我们真相,是在编造一个‘更可信’的假象。让你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我是不是……已经被替换了?”
吴悦的脊背泛起一阵寒意。
“这是精神锚点攻击。”顾尘缓缓坐下,“它不需要篡改你的记忆,只需要让你怀疑记忆的真实性。一旦你开始问‘我真的记得吗?’‘我是不是被修改了?’——你就已经松开了对‘真实’的掌控权。那时,它就能用一个逻辑更‘完整’的叙事,把你拉进去。”
吴悦盯着桌上的录音笔,仿佛它正无声地笑。
“那……怎么证明我不是残留?”她声音很轻。
顾尘站起身,“去你家。拿你的日记本。”
那是一本深蓝色硬皮笔记本,边角磨损,锁扣生锈。
吴悦从床底取出它时,手指有些发抖。
警校一年级开始写,十年未断。
她说,这是她与“自己”之间的契约。
顾尘接过本子,一页页翻看。
字迹熟悉,记录琐碎:训练总结、案件笔记、偶尔夹杂几句情绪低落的自白。
直到最后一页。
一行字突兀地横在空白处:
“今天我杀了顾尘,因为他已经不是他了。”
墨迹干涸,笔锋工整,却像一把刀插进心脏。
吴悦脸色发白,“我没有写过……我绝不会写这种话!”
顾尘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太工整了。”他轻声说,“你记得去年审讯室那场对峙吗?你当时情绪崩溃,在笔录上签字,字迹左倾十五度,最后一笔还划破了纸。真正的你,在极端情绪下,字一定会歪。可这个——”他用指尖点了点那行字,“冷静得像在抄课文。是模仿。”
吴悦怔住。
顾尘翻开前几页,忽然停住。
某段文字边缘的墨色略深,像是被水汽浸过又晾干。
他取出打火机,调至最小火苗,缓缓烘烤纸面。
起初无变化。
三秒后,字迹边缘泛起极淡的蓝灰痕迹,如同烟雾般浮现:
“别信你记得的,信你做的。”
吴悦屏住呼吸。
顾尘合上本子,眼神沉静如深潭。
“归墟残余的策略很清晰。”他说,“它不直接篡改你,而是制造矛盾证据,让你自我怀疑。它知道,人类最脆弱的不是记忆,而是对记忆的信任。一旦你开始质疑‘我是不是我’,它就能以‘更合理’的解释取而代之——比如,你是复制体,你是残留,你是被重置的程序。”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怀表的残壳,玻璃碎裂,齿轮锈死,唯有中央那块水晶碎片仍泛着幽光。
他将碎片轻轻嵌入表盘中央。
“它以为我们靠工具确认存在:录音、日记、数据备份。可真正的钥匙从来不是这些。”顾尘低声说,“是我们一起做出的选择。是我在停尸房砸表的那一刻,是你在数据洪流中坚持按下回车的那一刻。那些选择无法被复制,因为它们诞生于真实的犹豫、恐惧和决心。”
他抬头看她,“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开枪吗?不是训练,是实战。那个劫匪挟持人质,你有三秒射击窗口,但你等了五秒,直到人质偏头。你后来写在日记里:‘我宁可错失机会,也不愿误伤。’”
吴悦点头,眼眶微热。
“如果我是替代者,我会知道这个故事。”顾尘说,“但我不会懂得那种颤抖。而你——你记得枪口的反冲力,记得扣扳机前那一秒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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