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的对峙,因为周婉儿的强势介入而陷入了僵局。
王景行站在船头,一张脸阴沉得发黑。
他想发作,可周婉儿背后是兵部周家,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想挽回颜面,可顾清沅引经据典,秦望舒诛心之言,早已将他的道理驳得体无完肤。
他现在,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就在他进退维谷,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那副温雅的假面之时。
皇家主舫上,一道清脆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一直安静观望的安阳郡主,突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船舷边,对着王景行的方向,不满地撅起了樱唇。
“王景行!”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被宠坏了的娇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湖面。
“我瞧着,就是你输不起了吧?”
“人家顾家姐姐和周家姐姐都说你不对了,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一点风度都没有,真讨厌!”
她这番话,说得天真烂漫,毫无心机。
却直接揭开了王景行最深的伤疤。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湖面上便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是啊,连不谙世事的安阳郡主都看出来了,你王景行,就是输不起!
王景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血气翻涌,直冲头顶。
他可以忍受秦望舒的犀利,可以忍受顾清沅的博学,甚至可以忍受周婉儿的跋扈。
但他无法忍受,被一个不学无术的蠢郡主,当着满湖权贵的面,如此直白地,撕下他最后的遮羞布!
这比任何失败,都让他感到屈辱!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那双总是深沉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就在场面即将彻底失控之时。
兰芝姑姑那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响起,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郡主,不得无礼。”
她先是轻声提醒了安阳郡主一句,随即站起身,对着众人,屈膝一礼。
“今日雅集,本是为博郡主与诸位一笑,切磋交流,点到即止即可。”
“何必非要争个高下,伤了和气?”
她的目光,在王景行和秦望舒脸上一扫而过,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王公子的题,精妙绝伦,考的是经世济民之道。”
“秦姑娘的解,另辟蹊径,论的是天理人心之本。”
“两人各有千秋,皆是上品。”
“依奴婢看,这第四局,便算作平局,如何?”
平局。
又是平局。
这和稀泥也不能这么和吧。
王景行站在船头,湖风吹起他墨色的衣角。
他赢了吗?没有。
他输了吗?比输了还难受。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从顾清沅站出来,到周婉儿强势入场,再到安阳郡主那句天真烂漫的“输不起”,他王景行经营多年的君子形象,已经在这镜月湖上,被撕得七零八落。
他精心布下的诛心之局,被秦望舒轻飘飘地掀了桌子,还反过来被将了一军。
这种憋屈,比任何一场干脆利落的失败都让他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与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今日若是不能将苏家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来日,他王家在朝堂上要付出的代价,将是百倍千倍。
他重新挤出那副温润的笑容,对着皇家主舫的方向,遥遥一拱手。
“兰芝姑姑所言极是,是在下着相了。”他姿态放得极低,先是认了错,将安阳郡主带来的难堪轻轻揭过。
“雅集本是为博诸位一笑,胜负不过是点缀,是景行孟浪了。”
兰芝姑姑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王景行见状,话锋一转,目光缓缓扫过苏家的画舫,最终,落在了秦望舒和顾清沅的身上。
“六艺之比,已过四局。一胜三平,苏家果然人才辈出,景行佩服。”
“只是……”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那双深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方才顾姑娘与秦姑娘,言辞犀利,引经据典,论的是天理人心之本,说的是墨家诡辩之术。”
“景行虽然不敢苟同,却也佩服二位的胆识与学问。”
他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在暗暗点出,顾清沅一个旁支庶流,秦望舒一个无名养女,在皇家雅集上妄议上宾,已是最大的“失礼”。
“凡事过犹不及。我东璃国,以孝治国,以礼立邦。”
“这‘礼’之一字,乃君子立身之本,是家国安邦之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这最后一局,我们便比‘礼’!”
“比的,不是谁的言辞更巧,不是谁的典故更偏!”
“比的,就是这天地君亲师,尊卑长幼序!”
他这话,掷地有声,瞬间将局势扭转。
他瞬间将自己被驳斥的“强人所难”,偷换成了维护“礼法纲常”的正义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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