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机械般地点点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般发涩,心里那千斤重担压得脊梁几乎要弯折。送走律师时,走廊的感应灯在身后一盏盏熄灭,仿佛连光线都在逃避这沉重的话题。凌晨三点的空气凝滞如胶,我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向婴儿房,木地板的凉意从脚底渗上来,却丝毫驱不散额头的冷汗。推开门的瞬间,澄喧和澄晏的小床像一艘停泊在月光中的小船,两个孩子裹在浅蓝色襁褓里,呼吸轻得像羽毛掠过水面。澄喧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影子,澄晏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在梦里攥紧了某片遥不可及的云彩。月光透过蕾丝纱帘,在他们脸颊上织出银色的蛛网,那画面美得令人心碎,却又让我想起实验室里支离破碎的玻璃器皿——美好与危险,原来总是共生。
正恍惚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拖鞋摩擦地面的细响,李逸飞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睡衣领口歪斜着,显然是从睡梦中惊醒。“老婆,怎么灯都不开?”他的声音裹着困倦的沙哑,却在看清我僵直的背影时陡然清醒,“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忙什么?”我转身时,指尖还残留着婴儿床栏杆的余温,那温度让我喉头的哽咽稍稍软化。“警婷的实验室出事了...”我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在舌尖滚过三遍才吐出来,“今天下午爆炸,陈仁明的眼睛...被炸伤了。”
李逸飞瞳孔猛地收缩,睡衣下露出的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我跟前,手指无意识地攥住我睡衣的袖口:“眼睛?伤得重吗?医生怎么说?”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带着压抑的愤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望着他颤抖的睫毛,想起陈仁明母亲电话里泣不成声的咒骂:“都是你们警婷小姐害的!我儿子眼睛废了……”那些尖锐的声浪在耳膜里反复穿刺,此刻却只能化作一句苍白的解释:“我怕你担心,逸飞。警婷说爆炸源是β-淀粉样蛋白聚集抑制剂的溶剂瓶,标签浓度显示超标十倍...实验记录是她签字的,但还有周聿铭的名字。”
李逸飞骤然松开了手,睡衣袖口皱褶里残留着两人体温交融的余热。他后退半步倚在墙上,额角青筋跳动如暗河:“周聿铭?他为什么会签字?警婷不是一直独立负责这个项目的吗?”话音未落,婴儿房角落的监控器突然闪烁红光,澄晏的呼吸频率在屏幕上微微波动——或许噩梦正悄然侵扰他的睡眠。李逸飞立刻转身要去查看,却被我抓住手腕:“逸飞,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斜斜投在地面,交错纠缠如解不开的绳结。
我望着丈夫李逸飞严肃的面容,客厅的暖黄色灯光将他紧蹙的眉头映得格外清晰。他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微微发颤:“若瑶,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学院调查。这次的事绝不简单,背后肯定有黑手在操纵,咱们必须把真相挖出来,绝不能让任何人陷害警婷!”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仿佛一座山岳般给了我莫大的安心。
我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热。警婷是我们的女儿,那个聪明倔强的孩子如今陷入这样的风波,我们怎能坐以待毙?“好,那龙凤胎就交给新颖照顾吧。”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刚出月子,身体恢复得不错,对孩子也有耐心。有她帮忙看着,咱们才能放心去处理这件事。”
李逸飞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我知道他在犹豫是否该通知乔星辰——那个远在国外的女婿,此刻正肩负着公司最核心的项目。“要不要告诉星辰?”我轻声问。他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先别惊动他。他在国外的项目到了攻坚阶段,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邮件里全是‘紧急’‘关键节点’的字眼。咱们现在这点眉目还不算什么,等查清楚关键线索再跟他通气,免得他隔着时差干着急,影响团队进度。”
夜色渐浓,窗外的蝉鸣声断断续续。我们起身回房间时,我注意到李逸飞的衬衫后背已被汗渍晕开一片——他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却显露出这般疲态。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轻轻环住他的腰:“逸飞,这件事不会简单的,对吗?”他叹息着将我拥入怀中,胡茬扎得我脸颊发痒:“只怕是有人蓄谋已久……但咱们夫妻联手,总能撕开一道口子。”
第二天,我们将龙凤胎的奶粉、玩具仔细整理好,交给睡眼惺忪却一脸认真的新颖时,小家伙们正在摇篮里酣睡,粉嘟嘟的脸蛋让人揪心。我反复叮嘱新颖照顾好孩子,她却笑着摆手:“爸,妈,你们放心,我出了月子就有力气了,俩娃交给我,你们安心去查真相!”
临出门前,李逸飞最后检查了一遍录音笔和资料袋,我则反复确认手机电量充足。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我们并肩而立的身影——像两柄并肩而立的剑,锈迹斑斑却仍闪着寒光。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深渊,此刻,我们唯有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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