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击落下的前一刻,安特的脚跟擦着墙头滑出半尺。
下一瞬,尾刃劈在砖墙之上,
轰!
石屑与粉尘在爆鸣中炸成灰白的浪,整堵墙像被巨兽啃了一口。
石屑还在空中翻滚,街对面先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
她戴着垂纱软帽,长斗篷下摆被惊慌的脚步卷得猎猎作响;身旁的绅士原本拄着乌木手杖,此刻礼服下摆扫过泥水,高筒礼帽也歪到耳后。小贩的木箱翻倒,苹果滚进排水沟,溅起的污水染脏了棉纱长裙的荷叶边。
戴围裙的女工把布包抱在胸前,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马车夫甩响鞭子,却拉不住受惊的马——铁蹄在石板路上敲出乱鼓般的节奏。
整个街面顿时被粗花呢、羊毛披肩与翻飞的裙裾挤得满满当当,仿佛一幅被狂风撕碎的铜版画。
安特在尘雾里低骂一句,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干涩的:“哔了狗了……还是引起了恐慌……”
尾音被下一记枪声撕得粉碎。
砰!
风压先一步抵达,像冰锥直刺眉心。于是安特把脖子往左一偏,子弹擦着太阳穴掠过。
“劳博,刀给我!”
劳博猛地把腰间那柄砍刀抛向空中:“接着!”
安特探臂捞住刀柄,下一瞬,他整个人掠出。
恶魔的利爪挟着腥风迎头劈下,
当——!
金铁交击的颤音炸开,火星四溅,像锻炉里迸飞的铁花,两股力量在刃口处死死咬合。
恶魔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焦黄的獠牙间滴落黑色涎液,那漆黑的头颅忽然裂开一道缝,缝隙里浮出一张苍白的人类面孔:“威尔逊先生,你果然一位战斗侍从。”
话音未落,空气里掠过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恶魔的尾刃自右侧横扫而来,刃薄如剃刀,沿途割开夜色。
安特左腿猛蹬,靴底正中尾刃的第二节骨节。
尾刃被生生踢偏,钉进脚下的砖墙,碎石迸溅。
同一瞬间,枪声再次撕裂夜空。
砰!
子弹出膛的膛线火光尚未熄灭,安特已借尾刃的反作用力腾身半转,那条还未落地的右腿顺势横扫,脚跟重重砸在恶魔胸骨。
恶魔闷哼,身形被震退半步。
安特趁隙双手握刀,刀背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寒光。
铛!
子弹被刀锋劈成两瓣,化作四散的火屑。
煤气灯的光在刀身上碎成万点寒芒。安特屈膝、蹬地,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高举砍刀,刀尖直指恶魔头颅上那张苍白的人脸。
轰!
刀光劈落的刹那,墙头砖石崩裂。
恶魔与安特纠缠成一团黑影,一同从墙头坠下。
十余名永恒教徒早已守在下方,手里攥着生锈的短刀、链枷,甚至只是一截磨尖的桌腿。他们本在等待恶魔把“祭品”拖出来,却先等到了天崩地裂的坠落。
安特与恶魔缠成一团,重重砸在巷心青石板。
轰!
锈铁管道炸裂,火浪从破口喷薄而出,像一条倒卷的赤龙。冲击波横扫,最前排的永恒教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掀翻撞墙,颅骨与砖石同碎。
第二排的人刚举起短刀,恶魔断裂的尾刃便如失控的鞭子横扫而过,血雾炸开,三人拦腰而断,内脏与雨水混成一洼猩红。
“为了更好的明天!”
后排的永恒教徒嘶吼着冲上,却在下一瞬被安特与恶魔角力的余波再次震退。
恶魔嘶吼,利爪掏向安特咽喉。
安特反手以刀背格挡,
当!
金属与黑鳞碰撞的声波像一柄无形巨锤,震得巷壁簌簌落灰。离得最近的两个邪教徒耳膜瞬间炸裂,抱头跪地,血泪淌过嘴角。他们却仍想爬向安特,却被恶魔甩尾时带起的碎石雨砸得血肉模糊。
短短几息之后,战斗终于停止。
安特单膝从地上缓缓站起,只是衣服上多了几个破洞。
他抬手,拍了拍肩头的灰。对面,恶魔仰面倒在污水横流的沟槽里,胸腔塌陷成一只扭曲的碗,头颅空空如也,尾刃也断成两截,一截钉在墙里,一截蜷曲在脚边,刃口仍闪着冷光,却再也举不起来。
巷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嗒。
嗒。
十余具永恒教徒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阴影里,有死于安特和恶魔的战斗波及的,有被劳博杀死的,但还剩下三个。
最年长的那个半边脸被碎石削去,颧骨白森森地裸露;年轻的那个右臂齐肩而断,断口用皮带胡乱扎紧,血仍渗个不停;最后一个是女人,兜帽烧得只剩一圈焦布,黏在头皮上,像第二层皮。
他们站在巷口,堵死了唯一出口。没有人后退,甚至没有人低头查看同伴的尸体。三双眼睛亮得吓人,不是恐惧,而是近乎饥饿的狂热。
安特刀尖轻点地面:“你们……”
嘭——
枪焰一闪。
安特拧腕,刀背斜挑,子弹被生生劈成两瓣。
火花尚未熄灭,安特已循着那点火光望过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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