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晓窗梅影报春归
天还未亮透,潇湘馆的窗纸已被晨露浸得半透。黛玉裹着那件月白夹袄坐在镜前,紫鹃正为她梳发,桃木梳齿划过青丝,簌簌落满肩头。镜中映出窗外的天色,由墨蓝渐转鱼肚白,檐角最后一截冰棱"啪"地坠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珠里竟裹着片细小的梅瓣。
"姑娘快看!"紫鹃突然停了手,指着窗外。湘妃竹的枝桠间,不知何时停了只灰雀,正歪头啄食竹节上残留的雪粒,翅尖扫过之处,竟有嫩芽顶破了褐黄的笋壳,露出点翡翠般的新绿。
黛玉推开镜台起身,晨寒带着草木的清气扑面而来。她扶着窗棂往外望,见王妈妈带着小厮正往怡红院的方向去,竹筐里装着刚从园外采的朱砂梅,花枝上的雪水顺着筐沿滴落,在石板路上画出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她昨夜梦中的路径。
"这梅枝倒新鲜。"黛玉指尖抚过窗台上的青瓷瓶,里面插着的腊梅是前日袭人送来的,花瓣已有些发蔫。紫鹃眼尖,看见王妈妈路过时朝这边摆手,忙笑道:"定是宝二爷特意让人采的,知道姑娘爱洁,挑的都是带苞的。"
正说着,墙那边传来轻叩声,三长两短,带着雀跃的节奏。黛玉心跳漏了半拍,忙示意紫鹃出去看看。片刻后紫鹃回来,手里捧着枝半开的朱砂梅,花瓣上还凝着霜,却已透出艳烈的红。
"是茗烟送来的,说宝二爷今晨去梅园踏雪,见这枝开得最盛,特意折了让给姑娘。"紫鹃将梅枝插进青瓷瓶,与腊梅并立,一红一黄倒相映成趣,"还说......二爷画了幅梅图,等解封了亲手给您送来。"
黛玉望着那抹艳红,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冰凉的触感里藏着丝暖意。她想起昨夜宝玉在墙那边说的话,说要在梅图上题她填的词,笔尖该蘸着怎样的朱砂,才能配得上这初绽的春意。
窗外的灰雀突然啾鸣一声,扑棱棱飞向怡红院的方向。黛玉顺着它飞去的轨迹望去,见怡红院的窗已推开半扇,素色的窗纱在晨风中轻轻扬起,像只欲飞的蝶。她知道,那边的人定也在望着这边,隔着这道墙,共享着同一片渐暖的天光。
紫鹃端来新熬的杏仁茶,见黛玉望着墙头发怔,鬓角的碎发被晨风吹得微乱,眼底却亮得惊人,不由得抿嘴笑道:"姑娘快趁热喝吧,喝了身子暖,等会儿北静王府的太医来诊脉,定说您气色好了。"
黛玉接过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中的眉眼。茶盏沿的倒影里,朱砂梅的影子轻轻晃动,她忽然想起那句"春心莫共花争发",笔尖尚未落纸,心事已随梅香漫过了墙头。
第二折 暖炉闲话议归期
怡红院的炭盆烧得正旺,宝玉披着件石青缎子披风,坐在炉边翻着那本新寻来的诗卷。袭人在一旁缝补他前日磨破的袖口,银线穿过布面,留下细密的针脚,像极了黛玉帕子上的梅枝纹路。
"二爷,这线色配不配?"袭人举起袖口对着光看,银线在炭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宝玉抬头瞥了眼,随口道:"不如用金线,林妹妹帕子上的蝴蝶翅膀,就带着点金芒。"
袭人噗嗤笑了:"姑娘的帕子是精工细绣,二爷这粗布袖口,哪用得上金线。再说......"她压低声音,"等出去了让姑娘瞧瞧,指不定她亲手给您绣个新的呢。"
宝玉脸上一热,忙低头翻诗卷,指尖却在"朔风如解意"那句上反复摩挲。昨夜他听墙那边黛玉的声音带着笑意,想来帕子上的蝴蝶定是入了心的,不然怎会连咳嗽都轻了许多。
茗烟掀帘进来,带进股寒气,手里捧着个红漆食盒:"二爷,北静王府送点心来了,说是新出炉的梅花酥,让您和林姑娘分着尝尝。"他打开食盒,里面整齐码着两排酥饼,捏成五瓣梅花的形状,花心点着胭脂红。
宝玉拿起一块,酥皮簌簌落在碟子里:"这梅花酥做得倒像真的,林妹妹见了定喜欢。"他让茗烟赶紧给潇湘馆送去,又特意叮嘱,"告诉紫鹃姑娘,就说这酥饼配杏仁茶最好,让林妹妹趁热吃。"
茗烟刚走,就见贾琏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酒气,脸上却堆着笑:"宝兄弟,大喜!皇上的旨意定在明日巳时宣读,到时候府门一开,咱们就能出去透气了!"
宝玉猛地站起来,诗卷从膝头滑落都未察觉:"真的?明日就能解封?"
"千真万确!"贾琏拍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我刚从北静王府回来,王爷说特意请了戏班,明日在府里搭台,就唱《牡丹亭》,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袭人忙扶着宝玉坐下,又给贾琏倒了杯热茶:"二爷慢些说,仔细呛着。"贾琏接过茶一饮而尽,又说了些清点家产、修补园子的话,言语间满是松快,与往日的沉郁判若两人。
待贾琏走后,宝玉来回踱着步子,手里捏着那枝黛玉绣的帕子,指尖都在发烫。他想象着明日见到黛玉的情景,该穿哪件衣裳,该说些什么话,要不要把那幅未完成的梅图带上......思绪像团乱麻,却缠着丝丝缕缕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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