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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里，姬扶摇和楚玉婉，走遍了大周的山山水水。
她们见过北境的苍茫雪原，也看过南疆的繁花似锦。
而这一日，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车厢内铺着厚软的毛毯，熏着淡雅的安神香。
楚玉婉枕在姬扶摇的大腿上，懒洋洋地眯着眼，任由对方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的发间，像只餍足的猫儿。
“扶摇。”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含糊。
“嗯？”姬扶摇正垂眸看书，闻言放下书卷，指尖轻轻梳理着楚玉婉如瀑的长发。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楚玉婉睁开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眼底尚有几分朦胧的水汽。
“走了这么久，连个方向都神神秘秘的。”
姬扶摇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又难掩得意的笑。
“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不说？”楚玉婉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说我可要用刑了。”
姬扶摇还没反应过来，楚玉婉的手指已经闪电般伸出，径直探向她的腋下。
“哈哈……你……”
姬扶摇身子一颤，笑得花枝乱颤，连忙伸手去捉那只作乱的手。
“玉婉，别……”车厢里一时间充满了嬉笑打闹声，与窗外寂静的风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平稳地停住。
楚玉婉收回了手，脸上还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衫，率先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到了？”她掀开车帘，轻盈地跳了下去。
可当她双脚落地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眼前，是一个小镇。
一个崭新得有些过分的小镇。
青石板路一尘不染，街道两旁的屋舍俨然，飞檐翘角，连门窗上雕刻的花纹都透着一股精细。
可这里，太安静了。小镇里听不见一丝人声，连犬吠鸟鸣都吝于响起。
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响，竟显得格外刺耳。
一种熟悉的，几乎要刻进骨子里的景象，突兀地撞进了她的视野。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镇口那块半人高的石碑上。
石碑也是新的，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墨迹似乎还未彻底干透。
青柳镇。
楚玉婉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鼓噪，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一步一步，不受控制地走向那块石碑，指尖轻轻抚上那冰冷的石面，描摹着那两个她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字。
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的弧度，砸进尘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
姬扶摇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了她微颤的肩上。
楚玉婉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真是个好大的惊喜。”
姬扶摇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登基之后，我便派人去搜集所有关于青柳镇的文献资料，又找到了许多曾经去过镇上的行商路人，让他们凭着记忆描述镇子的模样。”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照着他们的描述，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重新建起来的。”
楚玉婉缓缓转过头，看着姬扶摇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盛着天下威仪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满满的，小心翼翼的期盼。
楚玉婉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走进了这座为她一人而建的空城。
她的脚步很慢，目光扫过每一处熟悉的街角。
“这里原本有一家糕点铺子。”她指着街角一栋挂着“李记”牌匾的铺面，声音轻得像梦呓，“我总是偷偷翻墙跑出来买桃花酥。”
“那边的柳树下，以前常有老人乘凉下棋。不过每次都下不过我，输了便吹胡子瞪眼，还要嘴硬说是让我的。呵呵……”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可姬扶摇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直在微微用力。
楚玉婉带着她，走过大街，穿过小巷，将那些尘封在血色记忆里的温情，一点一点，重新拾起，然后亲手展示给身边这个人看。
这里没有居民，没有烟火，却因为她的讲述，仿佛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与鲜活。
……
最终，她们停在了一座府邸门前。
朱红色的木门紧闭，门楣上悬着一块崭新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字。
楚府。
楚玉婉的脚步，在这里彻底顿住。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回家的场景，却从不敢想，有朝一日还能亲眼看到这两个字。
风停了。整座空城，连同她自己，都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寂。
姬扶摇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那只始终冰凉的手。
许久，楚玉婉才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在半空，离那扇门只有一寸的距离，却迟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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