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被厚重如墨的乌云彻底吞噬,废弃的观景台如同巨兽残破的骨架,沉默而阴森地矗立在荒草丛生的陡峭山坡上。凛冽的山风如同鬼哭狼嚎般呼啸着穿过断裂的水泥栏杆,卷起枯叶和沙尘。一辆黑色帕萨特如同幽灵般滑入观景台下方早已荒废、坑洼不平的停车场,车灯熄灭,引擎声戛然而止,迅速融入浓重的黑暗。
王建明推开车门,刺骨的寒意让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他裹紧身上的羊绒大衣,警惕地、近乎神经质地环顾四周。
黑暗中,只有无尽的风声和远处高速公路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车流声,更添几分孤寂与恐怖。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里面是他从办公室保险柜里紧急取出的最后筹码——几份签有特殊代号的原始协议复印件,以及一张记录了某个绝对隐秘海外账户信息的加密卡片。
这是他保命,或者万不得已时用来同归于尽的底牌。
他焦躁地看了一眼夜光手表上幽幽的绿光,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钝刀子割肉。恐惧和寒意像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难道…连这条最后的线也断了?他被彻底抛弃了?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准备转身逃离这个鬼地方时——
“哒…哒哒…”
山坡上方,观景台背风面的浓密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带着特定节奏的金属敲击声。
王建明精神猛地一振,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踩着碎石和枯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快速爬了上去。
断裂的混凝土顶棚投下更深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戴着兜帽将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下、脸上还覆盖着黑色口罩的高大身影,如同从岩石中生长出来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冷漠、无机质的光。
“东西?”兜帽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经过特殊处理或刻意压抑,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只有冰冷的确认。
“带来了!都在这儿!全按吩咐准备的!”王建明急忙将牛皮信封双手递过去,声音因紧张和寒冷而发颤,“李强栽了!栽在省厅那帮人手里了!他们肯定什么都知道了!我…我现在怎么办?他们随时可能来抓我!”
“慌什么。”兜帽人打断他喋喋不休的恐惧,接过信封,却并未查看,只是随手揣进怀里一个特制的内袋。动作间,王建明似乎瞥见他袖口处有一个极其微小、如同集成电路板纹路般的暗色刺绣徽记一闪而逝,但光线实在太暗,根本无法看清细节。
“上面已经知道了。你暴露得太快,太彻底,打乱了整体的节奏。”兜帽人的声音里听不出责备,只有冰冷的陈述。
“那…那我怎么办?”王建明的心沉到了冰窖最底层,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下一个目标绝对就是我!省厅那个欧雅,就是卜皓手里最锋利的刀!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灭口都有可能!”
兜帽人那双冰冷的眼睛在王建明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最后的利用价值。
“你暂时还有用。刘老板和陈老板的意思,”他刻意加重了“老板”二字,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你立刻切断所有明面上的、可能被追踪的联系,进入深度静默状态。宏图报关行那边,会有人去处理干净,不留尾巴。你的家人,会有人安排他们去‘度假’,很安全。”
王建明听到家人安全,稍微松了口气,但巨大的危机感立刻又攫住了他:“那…那我呢?我躲到哪里去?省厅和卜皓的人肯定在挖地三尺找我!海关宿舍、办公室都不安全了!”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是最安全的盲区。”兜帽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机器,“回你的岗位,像平常一样上班。打卡,开会,处理文件。记住,你是海关的官员,没有确凿证据和上面的直接指令,卜皓和欧雅不敢在海关系统里公然动你。他们只能像老鼠一样暗查。而你…”
他突然向前逼近一步,兜帽下的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住矮他一头的王建明,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只需要做一件事——当好鱼饵,把他们藏在暗处的秘密调查组的人,给我引出来!”
王建明浑身剧烈一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发麻:“引…引出来?你是说…用我做诱饵?”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他们不是有一把藏在阴影里的‘剑’,自以为锋利无比吗?”兜帽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残酷的戏谑和冰冷的杀意,“那就让这把自以为是的剑,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然后…折断它!你正常活动,他们必然会动用资源跟踪监控你。找出他们的人,锁定他们的据点!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拔掉这颗钉子,你的事,老板们自然会替你抹平。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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