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省委大楼顶层。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省委书记郑国锋的办公室里,只有中央空调送风系统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吟。深秋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棱角分明的光斑,将郑国锋端坐的身影拉得更显肃穆。宽大的办公桌对面,省纪委书记王援朝坐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但微微前倾的肩背和眼中压抑不住的急切,泄露了他内心的汹涌。他带来的东西,太沉了。
两份文件,如同两枚烧红的烙铁,静静躺在郑国锋面前光可鉴人的桌面上。一份,是王援朝亲自督办的《关于星洲市常务副市长张为民涉嫌指使非法处理有毒废渣、掩盖重大环境污染并企图杀人灭口的调查报告》,附带着关键的录音笔拷贝(里面清晰录下了张为民心腹“刀疤”与处理废渣人员的交易指令),以及“刀疤”在严密保护下做出的初步、但指向性极其明确的认罪口供。另一份,是卜皓从星洲火线传来的《关于星洲市“基石工程”审计风波的情况说明及应对建议》,字里行间透露出审计组“正信”步步紧逼的杀机和项目面临的巨大舆情压力。
时间,在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中,在窗外光影的缓慢偏移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郑国锋看得极其仔细,每一个段落,每一个证据节点,甚至卜皓报告中那些含蓄却沉重的措辞。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有眉宇间那道深刻的川字纹,随着阅读的深入,仿佛又刻下了几分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王援朝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郑国锋的指尖,等待着他最终的评判。这沉默,比任何雷霆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终于,郑国锋放下了最后一份附件——那份记录了张为民冰冷指令的录音文字稿。他缓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目光抬起,越过文件,落在王援朝因紧张而略显紧绷的脸上。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稳,却像重锤敲在钢板上:
“证据…很硬。”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张为民,罪无可逭。”
“书记!”王援朝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向前一倾,双手按在办公桌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急切的声音几乎冲口而出,“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全!性质极其恶劣!我请求立刻按程序,上报中央纪委,对张为民正式立案审查!采取必要措施!迟则生变啊!”
郑国锋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瞬间扼住了王援朝几乎喷薄而出的激愤。
“援朝,”郑国锋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目光却变得极其深邃,像两口探照灯,穿透了眼前的证据,投向更幽暗的深处,“稍安勿躁。打蛇,要打七寸。”
王援朝一怔,眼中的急切被一丝困惑取代:“七寸?张为民就是这条毒蛇!人赃并获,杀人灭口都干出来了!这还不是七寸?”
郑国锋微微摇头,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张为民?他不过是一条摆在明面上的毒蛇,顶多算是条凶恶的看门狗。他背后盘踞的那位‘赵老’…才是真正的七寸所在。”他提到“赵老”二字时,语气并无变化,但王援朝却感觉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仅凭星洲这起污染案,还有那个未遂的杀人灭口,”郑国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报告,“分量,还不够。远远不够。这些东西,只能钉死张为民。以赵老的能量和手腕,他完全可以壮士断腕,干净利落地把张为民推出来当替罪羊,把所有罪责都扣在他头上。他自己呢?金蝉脱壳,片叶不沾身!到时候,我们动了张为民,却连赵老的皮毛都伤不到,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他把更深的根须藏得更严实。”
王援朝沉默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郑国锋的冷静分析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因掌握确凿证据而燃起的火焰,却也让他看到了更深、更险恶的棋局。他不得不承认,书记看得更深,更远。
“那…书记,我们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张为民继续逍遥,任由赵老在幕后操控?”王援朝的声音带着不甘和一丝焦虑。
郑国锋的目光锐利地转向那份厚厚的调查报告,聚焦在一个关键点上:“你报告里提到,那个‘刀疤’在被控制时,身上搜出了一个U盘?”
“是!”王援朝精神一振,立刻回答,“技术处第一时间做了初步检查。U盘本身是特制的,物理防护极强。里面的内容…加密级别高得吓人!我们省厅最顶尖的密码专家已经连续攻坚了三天三夜,目前…还没有突破性进展。”他的语气带着挫败,但随即又转为强烈的期待,“不过,从‘刀疤’在审讯中无意流露的只言片语,以及张为民如此紧张、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要杀他灭口的行为来看,这个U盘里,很可能装着真正的‘核弹’!”
王援朝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挖掘惊天秘密的激动:“里面很可能有张为民这些年向赵老以及其核心圈子进行巨额利益输送、权钱交易的原始账目和直接证据!甚至有可能是他们那个隐秘集团的核心通讯录、利益分配方案、甚至是…涉及更高层级的某些‘交易’记录!这东西一旦破译,就是直插心脏的利刃!是能真正撼动赵老根基,甚至拔出萝卜带出泥,撕开更大口子的致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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