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内那二三十戍卒这才知道旅人居然是颜真卿,他们一时心情十分复杂,按说他们此刻是燕军军卒,应当协助崔乾佑擒住颜真卿才是,但他们是唐人,虽然委身与贼,心中却实盼着唐军能横扫叛逆,再造乾坤。
他们从不断听到唐军败北的噩耗,到间或收到唐军转败为胜的消息,心中亦升起小小的希望,此刻河北义军盟主颜真卿到访本是意外之喜,却不想被崔乾佑撞个正着。
不对!队正第一个想到: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崔乾佑突然夺门而入,怕不就是追赶颜真卿而来!
身边的年轻人先自忍不住了,忽然挺刀刺向崔乾佑,喊道:“狗贼,休伤颜相公!”
崔乾佑在马上转头看向那青年戍卒,眼中却无突然遭袭的惊恐,他不屑地嗤笑一声,随手一挥马鞭,正打在青年人的腕子上,青年拿捏不住,横刀脱手飞出。
众戍卒见状都犹豫地看向队正,队正喊道:“看甚!并肩子上啊!”
众人闻言一齐挥刀向崔乾佑,崔乾佑喝一声:“来的好!”
他一催胯下马,那马希律律一声长嘶,原地打了个旋,崔乾佑端坐马上,居高临下马鞭连挥,将众人的横刀打飞,幸而马鞭短小,只能抽到兵刃,不然以这些戍卒笨拙的身手都要被打得骨断筋折,甚或脑浆迸裂不可。
队正见状,不攻崔乾佑,而是就地一滚,挥刀去斩马足!
二楼风帽客见状不禁惊呼了一声,但距离如此之远,他已然救援不及了,眼看横刀就要斩中马腿之际,却见那马忽然抬足,非但避开了横斩,落足时竟然踩住了队正的长刀。
队正一惊,想抽刀后撤,但马儿踩得甚紧,他竟然抽刀不出,崔乾佑见状怒极,镫中出脚,正踢在躲避不及的队正肩头,老人惨呼一声,撒手扔刀,肩骨已然被踢了个粉碎。
崔乾佑催马上前,想要踏死那队正,却不料那马连踏数脚,落在队正身前身后,就是不踏在他身上。
崔乾佑笑骂道:“畜生,你倒好心。”
扬起马鞭正要抽打,却瞟见门口站了一人,崔乾佑如见瘟神,急忙勒马向后,这马脚步忒也的轻巧,崔乾佑骑在马上竟似人步行一般灵便,“嗒嗒”几步退到了颜真卿的身边。
崔乾佑倏地抽出长刀,夹在颜真卿的脖颈上,喝道:“你可认得颜真卿严相公。”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颜相公大义昭于天下,谁人不认得?”
崔乾佑道:“认得便好,你若再向前我便一刀砍死他!”
这一变故令众戍卒大大出乎意料,进门的是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女子,容貌倒是清丽脱俗,但身形看来小巧瘦弱,实难想象她怎敢在这乱世独自在外行走。偏偏崔乾佑对她十分惧怕,虽然说还是咬着牙瞪着眼,但话语中分明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崔乾佑此前面对几十人的围攻,都没有拔刀,此刻只瞥见那少女进门,便着急忙慌抽出刀来,竟不是为了出击,而是用来抵着颜真卿来威胁那少女。
此刻无人注意二楼那风帽客,他手扶栏杆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竟也身子不住抖动,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少女袅袅婷婷走进楼内,对崔乾佑道:“崔右使,你胆敢动颜相公一根毫毛,我便是追遍天涯海角也要取你性命。”
众戍卒不知“右使”是个什么官职,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往楼外张望,心道这女子敢放狠话,只怕是外面还潜伏了其他好手,不然心狠手辣的崔乾佑又怎会惧她一个弱女子?
崔乾佑却听出少女话语中有缓和之意,忙道:“若非你苦苦相追,我又何至于以颜相公为质?只要你放我走,我自然不会动颜相公分毫。”
少女掩嘴笑道:“崔右使说笑了,蒲州、安邑已经为朔方军所得,你在河东再无你的立足之地,哪里还有谈判的资本?我劝你还是投降。”
崔乾佑咬牙切齿道:“若非你在蒲州、河东两次使诈,我何以一败涂地?”
少女道:“河东司户韩旻等人起义,杀死叛军打开城门已迎王师,我只不过是往来郭将军与城中义军之间传递消息,称不上多大的功劳,尊驾逃到安邑,假装打开城门让你的败军入城,然后趁尔等进得一半之时突然闭门击之,也是郭将军的妙计,我不过是帮忙截断叛军关闭城门罢了,不过崔右使你运气是真不错,两次都叫你逃脱了。”
众戍卒闻言一惊,原来唐军已然收复了河东,只不过他们消息不通,尚未得到消息,这女子更是了得,翻越戒备森严的城墙传递消息,在万马军中强行关闭城门截断叛军,需要何等伟力实在超乎他们的想象。
崔乾佑忽然抓住颜真卿的后领向上一提,颜真卿身型十分胖大,却被他轻轻松松提到马上,挡在身前,崔乾佑将长刀横在颜真卿颈前,刀刃几乎嵌入皮肉之中,他不敢稍微将刀移开一点。
崔乾佑双脚一夹马腹,道:“不管你说什么,我现在便要离开,你若再敢上前一步,可别怪我手上长刀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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