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的青岚河冰原泛着铁青色的冷光,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水声被厚达三尺的坚冰闷住,只余下风穿过枯苇丛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冻土下磨牙。黄天贼的队伍如一条赤色长蛇,正沿着河道西侧的冰脊蜿蜒前行,三百余支火把在寒风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冰面,拉成扭曲的怪影。
周仓独臂按着腰间的青铜符节,符节上雕刻的狼头双眼嵌着鸽血红宝石,在残月微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这尊符节是三年前他从紫霄贼亲卫队长尸身上夺来的,狼首脖颈处还留着半截断裂的铁链——那是当年他单臂扯断连坐链时留下的痕迹。此刻符节冰凉的触感顺着他枯瘦的右臂蔓延,让他肘间旧伤隐隐作痛,那道被钩镰枪划开的伤口,至今还能摸到森然的骨茬。
“还有三里到粮仓。”他低声嘶吼,声线因常年嘶吼变得粗嘎如破锣。呼出的白气在唇前凝成霜花,落在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上——这是去年西陲粮道劫案的纪念,当时他怀里揣着给女儿治病的草药,血浸透药包时,连草根都染成了紫黑色。
队伍最前排的二十名“圣粮卫”举着丈二长矛,矛尖寒芒在冰面投出细锐的影。这些长矛是用西域铁梨木打造的,枪杆缠着浸过朱砂的黄巾,风过时哗啦啦作响,与背后“圣战碑”熔铸的破城锤铁链碰撞声形成诡异共鸣。破城锤足有丈许宽,锤面布满三棱倒刺,上周刚在鹰嘴崖敲碎过紫霄贼的连枷,此刻由八名赤膊壮汉抬着,铁链在冰面拖出火星。
“加快脚程!”周仓的独臂突然指向远处影影绰绰的粮囤轮廓。那些粮囤被紫霄贼伪装成普通货栈,实则藏着能破解连坐链的“天公圣物”——三天前截获的密信上用朱砂画着方位,边角还沾着西陲特有的麦麸,由不得他不信。
队伍中段的“净妖司”祭司们正低声诵经,他们手持铜铃与桃木剑。最年长的陈祭司突然停下脚步,桃木剑直指北岸矮树丛:“有杀气!”话音未落,数十支弩箭已如黑雨般从树丛中倾落。
箭簇裹着的硫磺粉触冰即燃,青蓝色火链瞬间将队伍截成两段。冲在最前的五名圣粮卫被火舌吞没,惨叫声里混着甲胄熔化的滋滋声,他们手中的长矛还保持着前刺的姿态,矛尖却已熔成暗红的铁珠。周仓瞳孔骤缩,看见北岸土坡上立着个壮硕身影,九环刀在月下划出冷光,刀环撞击声震得冰面簌簌落屑。
“贺三刀!”周仓的怒吼惊飞了苇丛中栖息的寒鸦。那红脸汉挺着九环刀站在土坡,貂皮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领口胡乱敞着,露出脖子上三串油光锃亮的珊瑚朝珠——每颗珠子都被他常年摩挲得圆润饱满,其中最大的那颗还留着牙印,是去年啃食紫霄贼探子指骨时咬的。
“黄天小儿,爷爷等你们好久了!”贺三刀的粗吼混着床弩绞动的“咯吱”声。十架黑漆床弩从树丛后推出,箭杆粗如孩童手臂,箭镞淬着墨绿色毒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金属与毒素混合的冷光。第一波箭雨落下时,黄天贼的藤牌阵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七面猪血绘制的狼头盾应声碎裂,木片混着血浆溅在冰面,瞬间凝成暗红的冰晶。
周仓的长矛突然插入冰面,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跃起,独臂甩出腰间的青铜符节。符节在空中旋成金轮,撞落三支射向面门的弩箭,宝石狼眼在旋转中划出赤红弧线。“结盾阵!”他落地时溅起的冰屑里,圣战士们已将剩余藤牌层层叠起,盾隙间伸出的短矛如刺猬尖刺,捅穿了冲在最前的红衣贼咽喉。
火墙后的红日贼突然推出投石机,石弹裹着浸油麻布在夜空中划出弧线。周仓看见自己亲手打磨的破冰锤被石弹掀飞,锤头七枚三棱钉上还挂着半片黄巾——那是圣粮卫小豆子的头巾,今早出发时孩子还说要拿圣物回去给妹妹做护身符。此刻小豆子的半截身体已被气浪掀入冰缝,露出的胳膊上还缠着母亲绣的平安符,丝线在寒风中轻轻颤动。
“掷火油罐!”周仓的断袖被火燎得冒烟。三十只陶罐在空中划出弧线,砸在红衣贼阵列中炸开。松脂火焰顺着他们的乌金软甲蔓延,甲片缝隙渗出的血珠遇火凝成暗红晶珠,其中一名弓箭手的护心镜被火油溅到,镜面炸裂的瞬间露出背后刺的莲花——那是红日贼特有的标记,针脚歪歪扭扭,显然出自扬子江码头的刺青匠之手。
贺三刀的九环刀突然劈断周仓的矛杆,刀环“哐当”撞在青铜符节上。“圣物和盐道,都归爷爷!”他刀柄猛地一旋,月牙状刀身贴着周仓脖颈划过,却被对方用断袖缠住刀刃——那袖管里藏着七枚铁蒺藜,是用紫霄贼的箭簇熔铸的,尖刺瞬间扎穿贺三刀的掌心,血珠滴在冰面,洇出细小的红圈。
冰面在厮杀中迸裂,黑红色河水裹着血蛭涌上来。这些虫豸的金色环纹在火光中亮如星辰,口器张合时露出三圈细密的獠牙,其中几只正顺着火雷引线攀爬。
这独臂周仓和那贺三刀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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