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战座的蛇形扶手泛着冷硬的青光,鳞甲纹路被历年的香火熏得发黑,每片鳞叶边缘都嵌着暗红的血垢——那是祭祀时用活人血涂抹的痕迹,指尖抚过便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像触摸着无数凝固的伤口。
刘角的指腹在麻布上反复碾过,“圣物藏于紫霄城西粮仓”的字迹被按出浅痕,布面沾染的血渍还带着紫霄贼体温的余温,混着鹰嘴崖特有的狼粪味——那气味钻进鼻腔时,他喉结猛地滚动,三年前西陲粮道被劫的画面突然炸开:满地的粟米混着弟兄的脑浆,连坐链绞碎老营副脖颈时,铁链卡进骨头缝的钝响与此刻祭司摇动的青铜铃音诡异重合。
"连坐链……"他突然低笑,笑声撞在祭坛的青铜鼎上,荡出沉闷的回响,惊得鼎耳上栖息的寒鸦扑棱棱飞起。
右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抠进战座扶手上的蛇鳞纹路,那里还留着去年祭祀时溅上的猪血,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痂,指甲刮过痂片的脆响,像在撕扯旧伤的疤。
他想起老营副临终前的眼神,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自己无力的脸,铁链收紧的刹那,老人喉间涌出的血沫溅在他胸前,将刚刺好的狼首纹身染成紫黑。
三名白袍祭司匍匐在地,袍角绣着的半开莲花沾着未干的泥——那是从鹰嘴崖战场新取的"圣土",混着紫霄贼巡逻兵的血和冻硬的马粪。
为首的祭司突然抽搐着扬起头,青铜铃在手中摇出急促的节奏,铃舌撞击的脆响里,他脖颈上挂着的人骨念珠发出沉闷的碰撞:“天公显灵了!”他将麻布卷扔进篝火,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青蓝色的火焰舔过布面,竟真的映出模糊的字迹:"破链者,得北境。"
磷火般的光映在他翻白的眼球上,像两簇跳动的鬼火——没人知道那是祭司们提前在布上涂的磷粉,只在特定火焰下才显形。
刘角猛的起身,道袍撕裂的裂口露出胸膛狰狞的狼首刺青,狼眼用仇家胆汁混合朱砂点染,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活了过来。
他抓起案上的青铜符节,符节末端的倒刺闪着寒光,那是用三十七个紫霄贼俘虏的指骨熔铸而成,骨粉在青铜中凝成暗纹,恰似一张张扭曲的脸。
"周仓!"符节砸在石阶上的脆响震落幡旗上的霜,霜粒坠入火塘的"滋啦"声里,他的吼声裹着血腥气炸开,"带圣粮卫凿穿青岚河冰道,本将军要让刘墨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连坐链,是如何被圣物碾碎的!"
战座旁的火塘突然爆出火星,引燃了地上的血符,灰烬飘起时,刘角瞥见符纸边缘绣着的细小狼头——那是紫霄贼的标记,被祭司用黄天贼的符篆巧妙覆盖,此刻在火焰中显形,像在嘲笑这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传讯兵连滚带爬冲出祭坛时,羊皮靴底在冻土上打滑,靴筒里还揣着祭司塞给的"护符"——半块染血的紫霄贼胛骨,骨头上的咬痕是黄天寨的狼啃出来的,齿印间还嵌着未消化的肉末。
穿过校场时,积雪被他踩出"咯吱"的惨叫,两侧肃立的圣战士们铠甲上凝着冰棱,甲胄缝隙里漏出的棉絮结着霜花,腰间的铜铃随着呼吸轻晃,却始终用眼角瞟着他怀中的麻布卷,像一群饥饿的狼盯着猎物。
他看见周仓正用独臂打磨破冰锤,锤面的火印与粮仓密信上的焦痕如出一辙,火星溅在他断臂处的麻绳上,那麻绳突然"嘣"地绷断,露出底下新结的血痂——那是昨夜为"请战"用刀划破的伤口,血痂边缘还凝着未干的血浆,与锤面反射的火光交相辉映。
周仓的左臂袖管空荡荡地晃着,粗麻绳紧紧缠至肩头,绳结处渗出暗红的血渍,那是三年前为护刘角冲出重围时,被连坐链绞断的地方,断骨茬子戳破皮肉的剧痛,他至今阴雨天还会梦见。
"将军!"传讯兵扑跪在地,麻布卷从怀中滑落,被周仓的独臂一把攥住。独臂将军的指腹碾过布上的血字,断臂处的肌肉因用力而虬结,像老树根暴突在冻土上。
"告诉将军。"他将符节插进背后的箭囊,箭囊里露出半截西陲产的狼牙箭,矛尖挑着的黄巾在风中展开,西陲流民连夜绣的"复仇"二字被晨霜冻得发硬,针脚里还嵌着去年的麦麸。
"圣粮卫的弟兄们,靴底都磨好了铁掌,就等凿开冰道,踩碎紫霄贼的粮仓门槛!"
号角声撕裂荒原时,三百名圣粮卫扛着破冰锤冲向河道。周仓走在最前,独臂挥舞长矛的姿态带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矛尖挑着的"天公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的金粉"净"字被晚风刮落,如碎星坠入青岚河的冰面,在冰上砸出细碎的坑——那是西陲百姓用血汗钱换来的金粉,此刻化作流星,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献祭。
周仓的独臂青筋暴起,将青铜符节重重插进冻土,符节周围的冰碴瞬间迸裂。圣粮卫的士兵们正用牛油擦拭破冰锤,锤面的火印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牛油遇冷凝成蜡状,蹭在锤身发出"沙沙"声,那是从西陲牧民手里换来的牦牛油,据说能让铁器在极寒中保持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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