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株金脉草被完整取出时,叶片上的晨露还没消散,顺着锯齿边缘凝成串晶莹的水珠。苏瑶将它放进铺着艾草叶的竹篮,指尖触到叶片上的金色纹路,竟感到丝微弱的搏动,像婴儿的脉搏般轻柔。
采到第三株时,脚下的岩石突然轻微晃动。苏瑶猛地后退半步,看见刚才落脚的地方裂开道细缝,缝隙里正渗出更多的血蛭石汁液,在青苔上晕开朵暗红色的花。她忽然明白,这片岩壁下定有个巨大的溶洞,血蛭石的汁液正是从溶洞深处漫上来的。
山风里传来隐约的鸟鸣,苏瑶抬头看见只灰雀停在枝头,正对着她梳理羽毛。这鸟儿专栖于无毒的草木间,看来这片金脉草虽生于血蛭石旁,却并未沾染致命毒性。她定了定神,继续采收剩下的两株草药,桃木铲每次落下都精准地避开根须,在岩壁上留下浅浅的凹痕。
当最后一株金脉草被放进竹篮时,苏瑶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她将竹篮小心地放进药篓,用艾草叶仔细铺好,确保晨露不会过早蒸发。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李大户家小子的性命,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收拾药具时,她发现岩壁的裂缝里竟还藏着株细小的金脉草,只有两片嫩叶,叶脉间的金色纹路还很淡。苏瑶的动作顿住,想起自己刚上山时,也是这样株 “幼苗”,被师父手把手教着辨识草药,在无数个晨露未散的清晨,蹲在药圃里观察草木的生长。
她没有动那株小金脉草,只是用石块挡住岩缝,防止鸟兽误食。起身时,右肩的旧伤又开始发麻,她按住疤痕处轻轻揉动,那里的肌肉因为常年攀爬崖壁已经有些僵硬,却也像这块血蛭石般,积蓄着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
药篓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苏瑶转身往回走时,阳光已经越过树梢,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听见远处传来溪流声,那是下山的路。竹篮里的金脉草叶片上,晨露还在轻轻晃动,像盛着满眶的星光,要去照亮某个等待救赎的夜晚。
苏瑶的指尖还沾着艾草灰,望着血苔蒸腾的白烟在风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玉盒的冰润触感顺着掌心蔓延,里头的金脉草正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是在与毒性做最后的抗争。她忽然想起《毒经》里的记载:血苔遇艾草灰则化,但其孢子能在土壤中蛰伏三年,若不彻底清除,来年这片崖壁只会滋生出更烈的毒物。
山风卷着毒烟扑在脸上,带着股焦糊的腥气。苏瑶迅速解下腰间的水囊,将剩下的半袋清水泼在血苔生长的岩缝里。水流冲刷过青黑色的岩石,那些暗红色的菌丝在水中挣扎蜷曲,渐渐失去血色,露出底下灰白色的岩底 —— 那是被毒性侵蚀多年的痕迹,像片枯死的河床。
“师父当年说过,解毒如拆弹,分毫不能错。” 她对着空荡的山林喃喃自语,指尖在玉盒边缘摩挲。盒身刻着的缠枝纹已被岁月磨平,这是师父临终前交予她的遗物,据说能中和百种毒物。此刻贴在盒壁的掌心传来微弱的震动,是金脉草的叶片在抽搐,那些金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药篓里的还阳草突然剧烈晃动,绛红色花瓣撞在竹壁上簌簌作响。苏瑶猛地转头,看见三丈外的灌木丛里,几株紫色的 “断魂草” 正舒展叶片,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 这草与救命的紫心草长得极像,却含着穿肠的剧毒,显然已被血苔的孢子污染。
她从药篓底层翻出块黑色的油布,这是张思贞用桐油浸过的防火布,此刻正能隔绝毒物。苏瑶将油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采药铲挑起断魂草,根系带出的泥土里混着细小的血苔碎片,在油布上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可惜了这片好水土。” 她望着被油布覆盖的毒草,想起三年前这里还长着成片的防风草。那年山下爆发风寒,正是靠着这些草药救了半个村子的人。如今血苔蔓延,怕是要不了多久,整座西峰的草药都会被污染。
玉盒突然发烫,苏瑶急忙打开,看见金脉草的叶片已蒙上层灰翳,边缘的黑斑正顺着叶脉向中心扩散。她迅速从药囊里取出银针,刺破指尖挤出三滴鲜血滴在草叶上 —— 这是祖传的 “以血养药” 之法,当年师父为救她,也曾这样耗尽元气。
血珠在叶片上缓缓晕开,竟与那些金色纹路融成一片。金脉草的抽搐渐渐平息,叶片微微舒展,像是重新获得了生机。苏瑶松了口气,却感到一阵眩晕,右肩的旧伤突然像被冰锥刺入,疼得她几乎握不住玉盒。
山雾不知何时重新聚拢,将整座崖壁裹进白茫茫的混沌里。苏瑶听见远处传来林小婉的呼喊,声音被雾气揉得发虚:“师父!您在哪里?” 她想回应,喉咙却像被毒烟呛住,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
药篓里的艾草灰被风吹起,在眼前织成细密的网。苏瑶忽然看见师父的身影在雾中浮现,还是当年教她辨识毒草的模样,手里拿着株血苔,语气严厉如旧:“医者辨药,先辨生死。这血苔看着像活血的圣物,实则是索命的勾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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