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观澜的案子三司会审,宫里还派了人来督办。
证据确凿,阁老向下索贿的罪证板上钉钉。
五百万两白银的账册、官员的联名状、甚至还有她亲笔所写的密信,一桩桩、一件件,在光天白日下摊开,铁证如山。
一家老小,女的上断头台,男的充入教坊。
曾经如日中天的高阁老,就这么倒了。
芒种刚过。
死犯大多秋后处决,但对于高观澜,皇上连让她过秋的耐心都没有。案子程序一走完,便斩立决上了断头台。
夏日炎炎,菜市口行刑的木台已经看不出原色,暗红到发黑的污渍上飞满苍蝇。
高观澜穿着囚衣,披头散发地跪在台上,身后还有高家十一二口人。
台下围着看热闹的百姓,烂菜叶混着土块暴雨般向台上砸来。监斩官冷眼旁观,还没到午时三刻,刑台就已经被血染红。
董汝昌穿着便衣隐在人群中,她戴着斗笠,锐利的猫眼紧盯台上的人。
这位座师对她有提拔之恩,本以为是棵常青树,没想到倒的这么突然。
人算不如天算,去年除夕的宫宴,首辅还穿着御赐的紫貂大氅,在宴会中吟诵"致君尧舜"的诗句。不过半年,滔天权臣沦为阶下死囚,菜市斩首。
蠢货。
董汝昌在心里冷笑。
上次逼宫,她躲的远远的。实在想不通高观澜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去蹚这浑水?
当了这么久首辅,真把自己当首辅,当朝廷肱骨了不成。
认不清位置!
顾璘敢硬碰硬,是因为那老东西是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可高观澜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皇上当年为了制衡清流,从人堆里捞出来的一条恶狗!
这糊涂座师,不为皇上冲锋陷阵便罢了,像刘长微那样临阵逃脱也行。但是万万不能把枪口,反过来对准皇帝。
皇帝手里是实打实地抓着她的把柄啊!
文官最大的本事就是搅事,帝王若压不住,她们确实能把江山搅得天翻地覆。但逼宫?没有刀剑,兵符,就凭几本奏折和满嘴仁义道德?
这哪是劝谏,分明是赌命!
"咔嚓!"
远处传来头颅落地的闷响。
董汝昌转身离开,背后百姓的欢呼声浪潮般涌来。
她摸了摸后颈,总觉得自己脖子也有些凉。
*
三日后,泰安宫。
鎏金兽首吞吐着龙涎香,青烟缭绕间,董汝昌一袭绯色官袍立于殿中。
她身量极高,脸庞艳丽到近乎锋利,气质冷硬,只是一双猫眼有些惶恐。
皇上高坐九阶玉之台上。
不似往常郑重,她着了件月白常服,发间只簪一支素玉簪,看起来儒雅从容。说话温声细语,夸奖连连。
楚璁先是夸奖董汝昌差事办的好,此去宣镇平叛,收复了城池军队,又将那些叛将活捉。
问她要什么奖赏。
话都是好话,但作为高观澜一党的董汝昌,心有戚戚。
生怕得了赏赐的下一秒,皇帝就图穷匕见。
董汝昌谨小慎微道:“微臣哪敢邀功,全凭皇上做主。”
楚璁上下打量董汝昌。此人薄情至极,昔日恩师高观澜获罪,她不仅未曾求情,连高家遗孤都避之不及,生怕沾染半分。
这般冷血,往日最是令楚璁不齿。
但如今......非常之时,正需这等无情无义、却又野心勃勃的豺狼。
"董卿,你在浙江与张安仁共事时,似乎多有龃龉?"楚璁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董汝昌眸光微动。当年张安仁是如何刻薄,如何给她找茬,历历在目。
不清楚皇上用意,她谨慎回道:“张大人性子耿直,虽有矛盾,但都是为公事而已。”
楚璁微微颔首,赞了一句,“爱卿胸襟开阔。"
她喝了一口茶,对着一旁侍立的傅清霜道:"拟旨,即日起,董卿入阁参赞机务。"
董汝昌一惊,立即抬头。
入阁?高观澜一倒,董汝昌以为自己还会被打发到外地。没想到皇上竟然要让她入阁!
狂喜之后,寒意骤起。
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董汝昌悄悄抬眼,打量着御座上的年轻帝王。
这些天她虽用了雷霆手段,但之前被逼的退无可退,狼狈不已。更紧要的是,她一意孤行硬要打破平衡,还能活几年?
先帝与群臣关系和谐,寿终正寝。
可往前数三代,多少帝王死于非命。
顾璘被架空多年,不知道还有没这种权臣的雷霆手段。但这要赌命的事,她不得不慎重。
董汝昌心里千回百转,脸色却是受宠若惊,
她跪地谢恩,推拒的委婉,“多谢陛下。但臣资历尚浅,恐怕不足以入阁。”
"爱卿过谦了。"楚璁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不说入阁,就连吏部尚书一职,朕觉得爱卿也担的起。"
“……”
董汝昌呼吸骤然急促。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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