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面对拉缇夫的最后通牒,菲力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嗤笑,那张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惊起。
“年轻人,”菲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俯视般的随意,清晰地盖过了拉缇夫话语的余音,“很遗憾,我们都知道这不大可能。”
“你的皇帝陛下,此刻想必正焦头烂额地埋首于赈灾的泥沼之中。数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更令人窒息。至于船只?”他轻轻摆了摆手,动作优雅却充满否定,“恐怕帝国每一艘能浮在水面上的船,都已被征调去运送那救命的粮食了。因此,在可见的未来……”
“我很难在法兰西的边境,看到神罗那骄傲的鹰旗飘扬。”
菲力顿了顿,仿佛真的在替对方考虑出路,苍老却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好心”的劝慰:“与其在这里徒劳地咆哮,年轻人,你不如……掉转马头,快马加鞭去罗马城。”
“去求求那位坐在圣彼得宝座上的冕下。或许,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他那神圣面子的份上,他老人家开口斡旋……”菲力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却又隐含施舍的手势,“兴许,我会考虑就此罢手呢?”
这番看似“善意”的建议,瞬间点燃了山坡上法兰西贵族们的哄笑。
谁不知道教廷与神圣罗马帝国近几十年的恩怨情仇,英诺森三世更是视霍亨斯陶芬为死敌!让教宗为诺恩斡旋?这简直比让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荒谬!
更何况,从弗兰德斯到罗马,千里迢迢,纵使快马加鞭,没有半个月也休想往返。半个月?足够菲力的大军将根特城围成铁桶,也足够让城内那点可怜的存粮消耗殆尽!
这哪里是建议,分明是**裸的羞辱,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拉缇夫年轻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要滴出血来,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他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咆哮出声。
“够了!”菲力身旁,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诺曼底大贵族早已不耐烦,他猛地踏前一步,手“唰”地一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剑鞘与甲叶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臭小子!没听清国王陛下的‘建议’吗?
“还是说,你要我亲自‘教教’你怎么滚回你的帝国去?用我的剑鞘给你指路?”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菲力轻轻摆了摆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贵族如同被无形的手按住,立刻收敛了凶相,恭敬地退后半步,只是眼神依旧不善地盯着拉缇夫。
菲力甚至没有再去看那年轻使者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深蓝色的天鹅绒斗篷,仿佛要抵御莫名的寒意,又像是要将所有的算计都深藏在这华贵的布料之下。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山坡更高处,将拉缇夫和他带来的“威胁”彻底抛在身后。这个小插曲,在他宏大的棋局中,连一枚卒子都算不上。
然而,当背对着众人,目光重新投向被围困的根特城时,菲力脸上那副掌控一切的从容面具下,翻涌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思绪。菲力从不低估任何敌人,尤其是诺恩。关于那位北方摄政的情报卷宗,在他的宫廷档案室里占据了厚厚几叠。从诺恩在波罗的海沿岸的崛起,到他对丹麦的掌控,再到他如何扶植新皇、压制帝国诸侯的雷霆手段……菲力都研究过。
无数的战争中,诺恩从未背弃盟友。无论是早年与狮心王理查并肩作战,还是后来对尼薇和弗兰德斯的坚定支持,他都展现出了惊人的信誉和行动力。敷衍了事?坐视盟友覆灭?这绝不是诺恩的风格。
因此,菲力心中无比笃定:诺恩绝不会就此罢手!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调动他所能调动的任何力量,来救援弗兰德斯,救援尼薇。
与表面上展现给贵族和使者看的成竹在胸、轻蔑不屑截然不同,菲力内心深处,对诺恩和他所掌控的那个庞然大物——神圣罗马帝国——始终怀有深沉的忌惮。
虽然,此刻的神罗正被洪水的灾厄重创,新皇腓特烈尚且年幼,帝国内部那些桀骜不驯的诸侯们更是各怀心思,摩擦不断。但是!它终究是欧陆上唯二的帝国,它的疆域辽阔得令人窒息,它的人口基数庞大得足以支撑起恐怖的战争潜力。仅凭现在法兰西王室和统治下的半个法兰西王国,根本无法与一个全力运转的帝国机器相抗衡。
这才是菲力内心深处真正的焦虑,也是他为何必须抓住眼下这个千载难逢的“窗口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先统一法兰西的根本原因!
一旦让诺恩彻底整合了神罗的资源,平定了北方的灾荒,稳固了新皇的权威,那么一个空前强大、统一的帝国巨兽将屹立在法兰西的东方。到那时,卡佩家族别说统一法兰西,恐怕连现有的王冠都难以保全,成为法兰西历史上最大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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