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德斯的心脏,繁华的根特城,此刻已被一片钢铁与帆布的海洋所包围。高耸的城墙下,来自巴黎、阿图瓦、诺曼底乃至香槟的法兰西骑士们,连同他们盔甲锃亮的侍从、衣甲驳杂的征召步兵,汇聚成一股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庞大洪流。
山丘之上,一身戎装的法兰西国王菲力,正俯瞰着这片由他意志铸就的战争画卷。
深蓝色的天鹅绒披风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衬着他那张布满岁月刻痕却锐气不减的脸庞。半个月的势如破竹,让这位年近五旬的君主意气风发。忠于卡佩王室的骑士们,如同滚烫的餐刀切入黄油,弗兰德斯边境的城堡要么在迅猛的攻势下土崩瓦解,要么识时务地升起法兰西的鸢尾花旗。大军一路畅通无阻,兵锋直抵弗兰德斯的首府——这座以毛呢贸易闻名、富甲天下的根特城下。
然而,根特并非毫无防备。城墙上,垛堞之后,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守城的士兵。弩手的身影在雉堞间若隐若现。更引人注目的是,不时有身披精良板甲、盔缨鲜明的骑士在城头巡视。城外的田野,显然也经过了刻意的清理,一副标准的坚壁清野景象。
“呵……”菲力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是老狐狸发现了猎物挣扎时的玩味笑意,“看来这女人,倒也不是只会绣花的摆设,还懂得壮士断腕。”
“知道自己粮食不足,干脆放弃一部分领地,来避免缺粮的窘境嘛?是个明智之举,可就算这样,又能省下多少粮食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赞赏,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还是说你觉得你的盟友能从海上给予你支援?”
菲力看向根特城的西北方,那里的港口面朝北海,也就连接着英格兰的金雀花和神罗的诺恩。
的确,法兰西骑士的强大与海军的孱弱一样出名。菲力自觉麾下的海军数量多十倍也不是金雀花和诺恩海军的对手。
可是,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军事上的胜利才能达成目标。
菲力微微侧首,对侍立一旁侍从低声吩咐,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晚餐的菜单:“传令给诺曼底沿岸的领主们。让他们把能找到的所有船只——无论大小,渔船、货船、哪怕是破烂的舢板——都给我征集起来。装满沙石、碎石、甚至垃圾杂物。然后,”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向西北方那片蔚蓝的海域,“给我开到根特港外的航道上,凿沉它们。”
“没有了物资供应,没有了援军,尼薇你又能坚持多久?”
菲力脑海中已经可以想象到,两个月内,忙于镇压叛乱的约翰,陷入救灾困境的诺恩都不会有一丝援军前来,而粮尽的尼薇只能乖乖投降。
而如何处置这位桀骜不驯的女伯爵,菲力早已思虑周详:让她嫁给自己的王太子路易!这是最完美、最“体面”的吞并方式。
通过联姻,法兰西王室将名正言顺地获得弗兰德斯这片富得流油的伯爵领以及尼薇家族世代积累的封臣网络。
至于尼薇本人……菲力的眼神冰冷如阿尔卑斯山巅的寒冰。如果能顺利诞下带有卡佩血脉的子嗣,稳固统治,那么她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太子妃。如果不能,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王宫里“意外”总是难免的。
一场急病,一次失足……总能让他心爱的儿子路易腾出位置,迎娶一位能带来更大政治利益的公主。为了法兰西王室的伟业,为了卡佩家族千秋万代的荣光,牺牲一个不识时务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冰冷的算计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在他心中咔哒作响,不带一丝温度。
只是一名侍从匆匆而来,打断了菲力的思考。
“殿下,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来了。”
心中闪过数个可能,菲力思考了一会,挥了挥手让侍从把使节带了过来。
代表着神罗的使者——一身穿金戴银的拉缇夫仪态优雅的走近菲力面前。
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年轻人,年老成精的菲力瞬间观察到拉缇夫的匆忙,连鞋底的淤泥都有些陈旧,显然是路途过于匆忙而无心整理。
果然,拉缇夫一番寒暄之后直入主题:“请殿下赶紧停止这场不仁义且不合乎法理的战争。”
合乎法理?菲力心中嗤笑,自己好像用的战争理由就是尼薇没有尽到封臣义务,是有些不合理,但是谁有在乎呢?
双方明显已经势同水火,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只是为了给战争的天平增加几枚砝码罢了。
因此菲力只是颇为不屑的摆摆手:“尼薇伯爵违抗国王,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而且这是法兰西王国内部的事。”
言下之意,法兰西的事,你们神罗少管。
“我的陛下乃全罗马人的皇帝,一切罗马领地上事务,我的陛下皆有裁决之权!”拉缇夫援引了一条非常古老的条款,古老到令菲力有些可笑。
中世纪的欧洲王国正是在罗马帝国的尸体上建立,别管这些曾经的蛮族是如何屠杀罗马人以及占据罗马的神庙,但是曾短暂统一西欧和中欧的查理曼自称为罗马帝国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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