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人生 第37章 大洪水（七）

诺恩和菲力没什么私人仇怨，但双方的立场却注定是敌人。

诺恩发家前期的两大盟友，一个是狮心王理查的金雀花王朝，一个便是尼薇这个弗兰德斯伯爵，从情感上诺恩肯定偏向这两方。

而且从利益上，诺恩需要从金雀花的英格兰进口羊毛供给自己的纺织业，同时出口金属制品到弗兰德斯从而进入法兰西市场，双方利益联盟也十分稳固。

而菲力则与诺恩完全相反。菲力作为法兰西国王，天然的就要扞卫法兰西王室的权力。因此他无时无刻不希望收回被封臣架空的权力。而挡在他面前最大的就是占据阿基坦、诺曼底公国以及安茹伯国等地的金雀花，其次就是和金雀花、诺恩势力密切的弗兰德斯。

倘若菲力无能，那他面临这绝境也只能保持守势。可偏偏菲力算得上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杰，自他幼年继任之后，他左右逢源，借力打力，让法兰西王室的直属领地不断扩张，从原来巴黎周边的弹丸之地，到如今彻底控制法兰西东半部。

诺恩想到这里就不得不暗骂两句：那个无能的约翰。

菲力能打开局面，固然有他杰出的政治才华帮助， 但他对手——约翰的无能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要知道约翰继位时，他哥哥狮心王理查已经将菲力逼至绝境。来自北方的弗兰德斯，来自西方的阿基坦，来自南方的图卢兹，全是金雀花的势力或者盟友。

但是约翰继位，一通骚操作搞得大好局势血崩。

当初，菲力宣布约翰未尽到封臣义务而剥夺约翰在欧陆的全部领地，并起兵攻打法兰西北方，同时煽动约翰的侄子亚瑟叛乱。

这场叛乱影响极其恶劣，就连支持约翰上位的最大助力，王太后埃莉诺都被叛军围困在米拉波城堡。

约翰匆忙调集大军星夜启程，奇袭米拉博。战斗异常激烈，但结果堪称辉煌：他的侄子亚瑟公爵及其麾下几乎所有叛乱贵族被生擒，太后成功获救。 这场大胜粉碎了菲力在约翰腹地埋下的最大炸弹，本可成为约翰稳固统治、甚至反攻腓力的转折点。

然而，约翰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与他极富有个人魅力的哥哥狮心王不同，约翰没有宽恕或利用被俘的显赫贵族以安抚人心，反而给他们戴上沉重镣铐，关入条件恶劣的地牢。许多人受尽折磨而死。就连他的侄子，拥有王位继承权的阿瑟公爵都死于牢狱之中。

而此时约翰在哪里呢？他没有率军解救正在被围攻的诺曼底，也没有进攻菲力的腹地来分担盟友的压力。

他在陪情妇游玩阿基坦……

这些堪称愚蠢的操作令包括弗兰德斯在内的盟友大失所望，安茹、曼恩、布列塔尼等地本已平息的叛乱，激化为全面、仇恨的烈火。贵族们对约翰彻底离心离德。

道义尽失的约翰成了众矢之的，菲力则高举“正义”旗帜，全力反攻诺曼底。昏招迭出的约翰未能有效组织抵抗。不久之后象征诺曼底统治核心的盖拉德城堡陷落，随后首府鲁昂投降。

金雀花王朝经营了138年的诺曼底公国，连同安茹、曼恩等大片祖传领地，在短短两年内轰然崩塌，尽数落菲力之手。

诺恩觉得，但凡放个盖章机器在王位上，金雀花的局势都不至于崩坏至此。但偏偏诺恩还得忍下这个盟友——因为金雀花和帝国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纵观整个欧陆，能成为帝国敌人的只有一个——完成统一的法兰西。

此时的东欧平原一片荒芜，开发程度不足。北欧则日照太短，人口稀少。南欧的意大利疆域狭小，且城邦分散，而卡斯蒂利亚还在和萨拉森人鏖战不休。

剩下的敌人只有帝国西部的法兰西。

当然，目前裂成两半的法兰西还不是帝国的对手，可是托无能的约翰，菲力这个正儿八经的法兰西国王已经有了统一法兰西的迹象。

一旦法兰西统一，那么帝国将会面对一个足足拥有上千万人口，且农业条件更好，物产更加丰富，还足足有上百公里领地接壤的强大“邻居”。

因此面对这个潜在的敌人，但凡诺恩脑子没坏掉，就始终保持着警惕，至于筹措粮食的事，也自然觉得不可能。

“我的国王，菲力陛下愿意为帝国提供12万蒲式耳（约3300余吨）粮食救灾。”

这是法兰西的王室使节面见诺恩时开口的第一句话，满是笑容，满是诚恳。

黄鼠狼给鸡拜年，明显的不安好心，因此诺恩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使节态度十分诚恳，生怕诺恩不肯收下这批粮食：“彼此都是上帝的子民，那么理应互相帮助。”

诺恩表面上笑嘻嘻，心中麻麻批：这个狐狸菲力，好一招啊！

明面上提供一批完全免费，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粮食。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一旦诺恩收下这批粮食，自然不好再对法兰西做出任何敌对行为。否则一旦传出去，帝国的盟友和附庸会怎么想？

邻居好心好意送你粮食救灾，你转头就干涉邻居。这种会极大毁灭帝国声誉的事，诺恩可一点干不出来。

但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干，诺恩可以想象到，自己前脚收下这批粮食，菲力后脚就会进攻约翰还有尼薇，争取在帝国救灾的一年内彻底平定内部，然后积蓄力量以待天时。

而那个时候，帝国恐怕就要面对一个完全体的法兰西了。

可要是不收，帝国北方数十万嗷嗷待哺的饥民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只会看到诺恩拒绝一批能最快送到他们嘴边的粮食。届时，菲力再散布几条流言，那么愤怒的饥民就算不彻底暴乱，也对诺恩彻底失望。而诺恩几十年如一日积累的名望也将毁于一旦。

诺恩习惯性的眯了下眼睛，看着依旧笑容可掬的法兰西使节，却是听见菲力推动一枚战车棋子在前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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