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浑浊的河水,拍打着船帮,发出沉闷的呜咽。
渡船缓缓靠上东岸,船板重重砸在坚实的冻土之上。
王匡踏上了河东的土地。
刚一登岸,早有亲兵牵过一匹通体漆黑、四蹄如雪的雄骏战马。
又有亲卫上前,动作迅捷为王匡披挂上一副红袍金铠。
甲叶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冷硬地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翻身上马,那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气势,昂首长嘶,声震四野。
典韦虬结的臂膀肌肉坟起,稳稳擎起那面象征着车骑将军无上威仪的大纛。
丈八高的旗杆顶端,玄色大旗猎猎作响,金线绣就的“车骑将军王”字在风中狂舞,如同宣示着主人的赫赫战功与煊赫权势。
他紧随王匡马侧,铜铃般的虎目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宛如一尊沉默的护法神只。
马腾、段煨、樊稠三人各乘良驹,率领着各自的亲卫精锐,簇拥在王匡身后。
这铁甲铿锵,刀枪如林,弥漫着一股肃杀气息,浩浩荡荡向着河东郡治安邑城进发。
安邑城南郊,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虽值隆冬,寒风凛冽,但此处却人声鼎沸,旌旗招展。
天子刘协,身着庄重的十二章纹冕服,头戴通天冠,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亲自立于一架装饰着龙凤纹饰的御辇旁,翘首以待。
寒风卷起他冕旒上的玉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百官们或肃立,或低声交谈,目光都聚焦在远方尘土扬起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隆重又略带紧张的静默。
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沉雷滚过大地。
王匡的身影终于清晰可见。
当他远远望见御辇旁那个虽显单薄的身影时,眼中精光一闪,双腿轻夹马腹,四蹄翻飞,速度骤然加快了几分。
身后典韦高举的大纛随之加速,旗风更加猛烈。
马腾、段煨、樊稠等人也下意识地催动战马,紧紧跟随。
行至近前,王匡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后稳稳停住。
他矫健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沉重的金甲甲叶哗啦作响。
他快步趋前,在距离御辇十步之处停下,对着车辕后的天子刘协,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洪亮而清晰,穿透了寒冷的空气,刺入百官耳中:
“臣王匡,奉陛下诏命,征讨国贼李傕、郭汜,今幸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已荡平凶逆,得胜归来!!铠甲在身,不能全礼,伏请陛下恕臣不敬之罪!”
姿态恭敬,语气恳切,但那股久经沙场、手握重兵的威势,却随着金甲的光芒和铿锵的话语自然流露。
刘协看着王匡,心中百味杂陈。他终于摆脱了李傕、郭汜的魔爪,但一个更强大的力量中心已然形成。
他敏捷地跳下马车,迈步上前,伸出双手,亲自扶起王匡的双臂:
“王爱卿!爱卿快快请起!破贼勤王,收复旧都,解朕于倒悬,此乃擎天保驾之功!劳苦功高!劳苦功高啊!爱卿何罪之有?铠甲在身,正是将军为国征战的勋荣!”
“谢陛下体恤将士艰辛!”
王匡顺势起身,语气依旧恭谨。
刘协紧紧握住王匡的手腕,仿佛生怕他离开一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拉着他就往那象征着至尊皇权的御辇走去:“将军立此不世奇功,当与朕同乘此辇,共享这凯旋荣光!也让安邑百姓,看看我大汉的股肱之臣,是何等威武!”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官中响起一片低低的质疑声。
同乘御辇?这是何等的殊荣!
自光武中兴以来,能有几人得享此礼?
董卓之流或许敢僭越,但那是威逼,绝非天子主动邀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匡身上。
王匡脸上立刻浮现出惶恐之色,心中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正是我当年用以收揽人心、彰显恩宠的手段么?今日竟被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连忙躬身,言辞恳切地推辞道:“陛下天恩浩荡,臣感激涕零!然此乃天子御辇,九五之尊所乘,礼制所定,臣子断不敢僭越!此例若开,恐天下非议,有损陛下圣德!臣万万不敢奉诏!”
刘协握着王匡的手并未放松,笑容依旧,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将军此言差矣!非常之功,当待非常之人!今日将军之功,旷古烁今!与朕同乘,正是彰显朝廷恩荣,激励天下忠义!朕说使得,谁敢妄议?将军莫要推辞了!”
感受到天子手上传来的力量,看着对方眼中那混合着真诚、试探的复杂光芒,王匡心念急转。
强行推拒,显得不近人情。
他目光扫过御辇,灵机一动,退而求其次道:“陛下厚爱,臣铭感五内,惶恐难安!若陛下执意恩赏,臣斗胆恳请,为陛下执鞭御马,效犬马之劳,以表臣子忠心!同乘之礼,实不敢受!”
刘协闻言,笑容更盛:“为朕执鞭?好!好一个君臣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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