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278章 朝议·立储之声

金銮殿上，那股因太子病废而带来的沉重压抑，并未因檀香的袅袅青烟而消散分毫，反而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龙椅上的昭元帝，面色比前几日更显沉郁，眼下的青黑透露出连日的忧思与煎熬。他目光扫过阶下黑压压一片的臣子，如同鹰隼巡视领地，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疲惫。

短暂的日常奏对后，殿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寂。终于，吏科给事中王铮，一个以耿直敢言着称的清流言官，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这片死寂：“陛下！臣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昭元帝眼皮微抬，声音听不出情绪：“讲。”

“启奏陛下！”王铮挺直腰背，朗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太子殿下突遭横祸，沉疴难起，储位空悬，此乃动摇国本之危局！臣斗胆，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万民计，速择贤明皇子，正位东宫，以安朝野之心，固我天圣基业！”他字字铿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臣附议！”兵部侍郎李崇明紧随其后出列，他是军中少壮派代表，素来钦佩君临渊的军功与能力，“储位关乎国运传承，万不可久悬！渊亲王殿下，文韬武略，功勋卓着，北疆一战，扬我国威，解黎民倒悬！更兼品性端方，深孚众望！臣以为，渊亲王乃众望所归，当立为储君！”他声音洪亮，目光灼灼地看向站在武官前列、身姿挺拔如松的君临渊。

此言一出，如同点燃了导火索。殿内瞬间如同炸开了锅。

“臣附议李侍郎！渊亲王战功赫赫，威震寰宇，实乃不二人选！”

“陛下！渊亲王殿下仁德兼备，心系百姓，立其为储，乃万民之福！”

“正是！太子之位，非渊亲王莫属！”

支持君临渊的声音此起彼伏，多来自清流言官、部分武将以及一些务实的中立派大臣。他们神情激动，目光热切，仿佛看到了王朝中兴的希望。

然而，另一股声音也毫不示弱地响起。

“陛下！臣以为不妥！”礼部尚书苏文博沉着脸出列，他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但眼神依旧锐利，“立储乃国之根本，岂能如此草率？太子殿下尚在病中，吉凶未卜，此时另立储君，岂非有失仁孝，令天下人寒心？况我天圣以孝治天下，陛下慈父之心，天下共鉴，岂能因一时之困，便行此，行此近乎废长立幼之举？”他刻意加重了“废长立幼”四个字，目光扫过君临渊，带着隐晦的敌意。

“苏尚书所言极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太子太傅周明德颤巍巍地出列，老泪纵横，“陛下！太子殿下乃陛下嫡长子，仁厚纯孝，今突遭奸人构陷，惊惧成疾，实乃无辜！老臣恳请陛下，念在父子之情，给太子殿下时间！储位之事，当从长计议！若仓促另立，恐非社稷之福，更伤陛下慈父之心啊！”他伏地叩首，悲声恳切，引得一部分保守老臣也纷纷点头附和。

“从长计议？太子殿下如今是何等情状，周太傅莫非不知？”吏部尚书陆文渊冷哼一声，他是清流领袖，素来刚正，“心脉受损，神智难复，如何承继大统？难道要我天圣江山，交托于一个，一个不能理事之人手中？此乃误国！”他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陆尚书慎言！太子乃君父之子，岂容你如此轻侮！”苏文博厉声反驳。

“老夫据实而言，何来轻侮？倒是尔等，为一己私心，罔顾国本，才是其心可诛！”陆文渊毫不退让。

“你……”

“够了！”昭元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争吵声戛然而止，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大臣都屏住呼吸，偷眼觑着龙椅上那位脸色铁青的帝王。

昭元帝胸膛微微起伏，目光如寒冰般扫过阶下众人，在君临渊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在苏文博、周明德等人脸上掠过。愤怒、猜忌、权衡，种种情绪在他眼中翻腾。他厌恶这种被臣子裹挟的感觉，更忌惮那个站在风暴中心却始终沉默、声望如日中天的儿子！

“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昭元帝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太子乃朕之长子，朕自有主张！立储乃国之大事，关乎宗庙社稷，岂容尔等在此妄加置喙，争竞不休！”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太子病情，朕比任何人都忧心！此事，容后再议！退朝！”说罢，他霍然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殿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朝臣。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既未肯定支持君临渊的呼声，也未曾明确反对，更未对太子未来做出任何承诺，只一句“容后再议”，便将这滔天的风波暂时压了下去。然而，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汹涌的暗流却更加湍急。无数道目光，或期待、或忧虑、或嫉恨，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在朝堂风暴中保持沉默、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玄色身影，渊亲王君临渊。

君临渊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因他而起的激烈争论与他毫无关系。他整理了一下朝服衣袖，转身，步履沉稳地随着退朝的人流向外走去。阳光从殿门外照射进来，落在他挺拔的肩背上，投下一道深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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