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好的模式,长期乐观,短期悲观,当下愉悦。
将军府的后院库房连日来都暖融融的,袁夫人亲自踩着矮凳,从樟木箱里翻出一叠流云纹的蜀锦。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堆叠如山的绸缎上,映得满室流光。
“这料子做衣裳,可美了。”袁绮绮指尖抚过锦缎的纹路,转头对身后的小葵笑道,“岭南潮湿,多置办些衣裳才妥当。”
小葵伸手轻触,那绸缎细腻,和大节里郡主夫人穿的一般,眼眶忽然就热了。
这些日子,袁夫人几乎把库房翻了个底朝天:从嵌宝的金梳到雕花的银镯,从绣着 “岁岁平安” 的被褥到装着防潮香料的樟木箱,每件物什都亲自过目,连妆奁里的铜镜都要仔细检查,“这面镜子做工精细,照人清楚,往后晨起梳妆,就像我还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似的。”
这些日记里,吴太夫人的侍女送来了翡翠步摇,水头足得像浸在溪水里:“太夫人说,这是她年轻时家里添置的装饰,如今给小葵姑娘压箱底,盼姑娘往后在夫家稳稳当当。”
大乔夫人带着侍女来了,侍女手里捧着白玉梅花扁瓶。“这对玉瓶洁白纯正,插些岭南的鲜花正好,妆奁里摆着雅致。” 大乔拉着小葵的手说,“好孩子,嫁过去后别光做事,有空了写信回府里来。”
三房徐妙然夫人送来的是一架胡床。
袁家主母刘夫人也遣人送来一箱嫁妆,箱底压着封结义帖和信物银锁,还说:“已认你做我家义女,往后袁家便是你的娘家,谁敢轻慢便只管回禀。”
当最后一件嫁妆清点完毕,库房里已堆得满满当当,从金银器物到日常用度,不必寻常世家小姐的嫁妆差半分。
小葵望着满室的流光溢彩,望着袁绮绮鬓边的碎汗,想起各位夫人温暖的叮嘱,哭了半宿:“夫人…… 太夫人…… 各位夫人…… 小葵何德何能……”
鄱阳太守步骘的书房里,檀香袅袅绕着案上的公文。
步骘刚批阅完秋收的田册,见亲随捧着封火漆印的书信进来,封皮上 “建业亲寄” 四字让步骘心中一颤。
当年得以进入孙权幕府,步家正是流落江东,在孙权跟前不讨好的时候。步骘空有世家公子头衔,又没有世家的财气支持,只好抓住那仅有的一丝机会。
他总在烛下誊抄文书至深夜,众人议事时他候在末席,待众人言毕才轻声献策,每句都藏着推敲再三的稳妥。
见孙权蹙眉便知趣退下,遇孙权垂询又能引经据典从容应答。
步骘将锋芒裹在谦谨里,在案牍间步步为营,既不敢僭越半分,又盼才华能入孙权之眼。
拆开孙权来信,墨迹沉稳如旧。
孙权的字迹里不谈交州大事,却谈婚嫁之事,竟不同寻常的郑重:“黄都尉之女乃夫人娘家姨侄女,以平妻身份适君,望善待之。建业至鄱阳路遥,迎亲诸事,勿使委屈。”
步骘指尖捻着信纸,眸色微沉。
步骘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与那袁夫人牵扯上裙带关系。
纵然世间男子大多三妻四妾,步骘再娶一房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桩婚事不同寻常。
“孙将军亲自写信特意叮嘱,袁夫人亲自操持嫁妆。这已不是寻常婚事,而是家族联姻!”
这背后,是孙家、袁家和步氏的关系再结合。
“太守,” 亲随在旁躬身,“迎亲的人选已拟好,派功曹掾带二十亲兵去建业,定能如期为太守接回新人。”
步骘摇了摇头,将书信折好收入锦盒。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芭蕉叶卷,指尖轻叩窗棂。派下属去,固然符合规矩,却少了份诚意。
“改了。” 步骘转身,语气淡定而又沉稳,“官署事务暂交别驾代掌。备车,备人,我亲自去建业迎亲。”
三日后,鄱阳太守的仪仗从郡城出发,车马仪仗规整肃穆,比寻常迎亲队伍多了三分郑重。
步骘坐在车中,望着前路烟尘,知道这趟建业之行,不仅是迎回一位新人,更是接住了来自孙权与袁夫人递来的信任。
车轱辘碾过官道的碎石,发出规律的轻响。步骘闭目靠在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想要在仕途上更顺遂,就必须抓住袁夫人递来的橄榄枝。
族妹步氏与孙将军的陈年旧事早已是过眼云烟。那些坊间流传的情怨纠葛,那些关于孙权爱而不得的遗憾,关于袁夫人霸道彪悍的传言,对于步骘而言不过是别人茶余闲话 ——无聊!
仕途之上,哪有那么多恩怨可记?
袁夫人有本事独享孙权的宠爱,更是与步骘无关。孙权这样的雄主本就心意难测,谁能得君心是缘分,更是本事,步骘从不屑于在这些闺阁情长里打转。
车窗外的烟尘渐起,步骘睁开眼,目光锐利清晰。
过往的恩怨情仇皆是小节,眼前这桩婚事带来的信任与倚重,才是能助他仕途登高的东风。
成大事者,向来只问前路利弊,不问过往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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