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觉得委屈?”
孙权打断凌统,将一卷舆图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合肥的位置,“你看这城,北拒曹魏,南护江东,是我军的咽喉要地。曹孟德年年来犯,破我城池,掳我百姓,这笔账,难道不该由你这样的勇士去讨回来?儿女情长是私事,家国疆土才是大事 。你若真有骨气,就该把这点失落,全化成守土的锐气。”
凌统望着舆图上合肥的标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案沿,多年来无数次战场的硝烟画面在眼前闪过,胸口的郁气渐渐散开。
孙权见他神色松动,语气缓了下来:“我和夫人皆知你真心待小葵,但她有她的选择,你有你的前程。”
说到小葵的选择,凌统八尺男儿眼中竟然蒙上了点点雾气。
这模样,只把孙权看得,心道就这点出息,这辈子就等着栽那丫头手里吧。
但作为领导,下属的思想工作还是要坚持做。
孙权顿了顿,声音沉而有力:“孤命你:即刻率三千精兵,赶赴合肥与周泰汇合。袁耀已在皖城整军,你二人从东西两侧镇守城池;阿香带着麾下亲兵营守濡须坞口,你们三路呼应,务必守住这淮南屏障,不容曹魏越雷池一步。”
任务来了,凌统眼底的雾气被扫之一空,心头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一顿惭愧。
那位郡主虽为女子,却弓马娴熟、胆识过人,当年随孙权征战时,曾与他并肩击退过山匪,最是敬重忠勇之士。
郡主婚后都能不顾儿女私情,不曾与丈夫袁耀沉溺温柔乡,何况他凌统热血男儿!
“周泰将军沉稳,袁都尉熟谙粮草调度,阿香机敏,你勇猛,这样的组合堪称完美。” 孙权把“勇猛”二字说得很重,又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合肥的防务,我交给你,便是信你能担起这份责任。真正的勇士,从不会困于儿女情长,只会在疆场上续写传奇。等你立下战功,回来之日,本将军要喝你家的满月酒!”
凌统已经不指望还能找到比小葵可爱的姑娘,此生娶妻生子之事怕是遥遥无期,孙将军不过玩笑罢。
凌统已经起身拱手,声如洪钟:“末将领命!定不负将军所托,死守合肥,寸土不让!”
帐外的阳光穿过窗隙,照在凌统的战袍上,仿佛镀了层金甲。孙权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嘴角扬起笑意。
孙权知道,把这头猛虎放回战场,才是对他最好的成全,当然,他这头会如期把那“猎物”新娘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出门。
踏不踏出最后那一步,只看凌统的选择了。
孙权缓缓坐回案前,指尖划过舆图上合肥的标记。
那里的城防、烽燧、粮草线密密麻麻,每一笔都藏着生死祸福。
凌统此去,未来将要与北方铁骑对峙,是要将性命系在弓弦与刀刃上。这便是武将的宿命,功名在沙场博取,生死却由不得自己。
前几日还为儿女情长落寞的青年,今日便要回归本位,继续扛起守城重任,未来是凯旋还是埋骨他乡,谁也说不准。
孙权忽然想起袁绮儿谈及小葵婚事着落的神情:“我已经准备完全,若是凌统最后不来,也便罢了!小葵既选了这条路,我也曾不遗余力地支持过。”
几曾何时,孙权只当是袁绮儿再精明也是妇人心肠,那小葵丫头放着凌统的真心不要,偏选个生疏的世家子,实在执拗。
可此刻望着凌统远去的方向,望着舆图上标注的战场险地,孙权忽然懂了。
袁绮绮不是不懂凌统这年轻人对小葵的好,只是太懂武将生涯的凶险。
凌统的勇猛是铠甲,也是软肋。他能在战场上护人,却护不住家人日夜悬心;他能凭战功博前程,却躲不过刀剑无眼的风险。
而步骘这样的文臣呢?士族出身,文治见长,守一方水土靠的是谋略与教化,而非刀光剑影。步骘与陆逊等世家公子的人生轨迹里,即便经历乱世颠簸,即便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也比武将们少些 “死守城池” 的决绝,少那 “生死难料” 的悬心,他们有的是案牍上的从容,是大家族荫庇下的安稳。
“袁夫人几经考虑却不左右小葵选择的原因,把一切交给天意,或许从来不是凌统那般滚烫的真心,而是一份不必提心吊胆的安稳。”
不必在寒夜里听着烽火台的警报心惊,不必在丈夫出征时摸着书信落泪,不必担心哪日噩耗传来,转眼成了孤孀。
袁绮绮是从风浪里走过来的,她懂战场的残酷,懂等待的煎熬,所以她看着小葵选步骘,才会叹息着成全。
孙权拿起案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头那点怅然。武将的热血与功勋固然可敬,可对小葵这样的女子而言,安稳或许比真心更实在。
步骘的温润、士族的体面、生活的平和,这些凌统给不了的,恰恰是小葵想要的 “稳”。
他望着帐外的日光,忽然低笑一声。原来他这杀伐决断的江东之主,竟不如妻子看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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