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那场雷霆风暴的余威,似乎被雍亲王府厚重的朱门隔绝在外。暖阁里炭火融融,空气里浮动着安神香清冽的气息。胤禛石青色的家常袍袖拂过炕沿,他并未立刻坐下,深潭般的目光沉沉落在筱悠脸上,仿佛要确认她是否真的未被外界的惊涛骇浪波及分毫。
“外头那些,不必理会。”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伸手接过刘嬷嬷端来的温水,亲自试了试温,才递到筱悠唇边,“喝些水。”
筱悠就着他的手浅浅抿了一口。灵泉的气息无声润过喉间,抚平了最后一丝因董鄂氏凄厉哭喊而起的烦厌。她抬眼,琉璃般的眸子映着他冷峻却专注的侧脸:“王爷受封亲王,是皇阿玛信重。只是这亲王二字,担子比郡王更沉了。”她指尖无意识划过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传来一阵清晰的胎动,像是里面三个小家伙也在回应这沉甸甸的时刻。
胤禛的目光随之落下,宽厚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覆上那圆隆的弧度。掌心下有力的搏动传来,一下,又一下,顶着他的手。他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声音低沉却笃定:“再沉,也压不垮。有你们在。”他指腹在她腹顶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力量,“你顾好自己和孩子,便是顶顶要紧的事。外头风浪,自有我去挡。”
“嗯。”筱悠轻轻应了一声,将头靠向他坚实的臂膀,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暖意和力量。窗外,董鄂氏绝望的呜咽声终于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侍卫驱赶的低斥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远去声响。王府内外,重归一片紧绷过后的宁和。
这时,前院隐隐传来些喧哗声,夹杂着胤?那清亮带着喜气的嗓门:“四哥!四哥大喜啊!”声音由远及近。
胤禛眉峰微蹙,刚要起身,暖阁的门帘已被猛地掀开。十阿哥胤?像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身后跟着摇着洒金折扇、桃花眼里精光闪烁的九阿哥胤禟。
“四哥!雍亲王!”胤?大喇喇地一拱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弟弟给您道喜来了!痛快!真真儿痛快!老三那龟……咳,那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痛快!皇阿玛这亲王封得地道!”他目光扫过炕上倚着的筱悠,又忙补了一句,“四嫂安好!您这身子可金贵,咱们吵着您了?”
胤禟收起折扇,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笑意:“给四哥、四嫂道喜。四哥晋封亲王,实至名归。老三那是自作孽,怨不得旁人。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宫里这会儿怕是人仰马翻,太子爷那边,可有什么说法?”他目光探寻地看向胤禛。
胤禛扶着筱悠坐稳些,自己才在炕沿坐下,神色平淡无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老三咎由自取,皇阿玛自有圣裁。太子乃国本,自有皇阿玛看顾,非你我臣子可妄议。”他端起炕几上温着的茶盏,啜了一口,语气带着告诫,“你们也管束好府里上下,莫要议论,更莫要掺和。这亲王二字,不是护身符,是更沉的担子。”
“四哥教训的是!”胤禟立刻肃容应道,顺势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了,“弟弟们省得。往后四哥指哪儿,我们打哪儿,绝不给您添乱。”他顿了顿,脸上又浮起惯常的精明笑意,“说起来,肃州那几个空出来的坑,四哥心里可有谱了?这新官上任,总得烧几把火才亮堂不是?”
胤禛放下茶盏,目光扫过胤禟:“西北初定,首重安抚。皇阿玛既委我总揽,人事自当以稳为主。马齐补了岳钟琪的缺,其余诸职,该升的升,该调的调,按章程办便是。过急过躁,反倒授人以柄。”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将胤禟那点试探的心思堵了回去。
胤?听得有些无趣,目光落在筱悠身上,带着少年人直白的关切:“四嫂,您这肚子瞧着可真是辛苦!太医怎么说?啥时候能见着我小侄子小侄女?”
筱悠温婉一笑,手轻轻抚着腹部:“劳十弟挂心。太医说脉象平稳,只是月份大了,难免笨重些。估摸着再有个把月吧。”腹中的孩子仿佛知道被提起,又轻轻顶了一下她的手心。
“好!好!”胤?拍手笑道,“到时候府里可就更热闹了!四哥,您可得请我们喝满月酒!”
正说笑着,苏培盛轻步进来,脸上带着恭敬:“主子,福晋,宫里梁谙达来了,说是奉万岁爷口谕。”
胤禛和筱悠对视一眼,均有些意外。胤禛起身:“请到前厅奉茶,我这就去。”
前厅里,梁九功一身簇新的太监总管服色,脸上带着惯常的、滴水不漏的笑容,见胤禛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奴才给雍亲王请安,王爷大喜!”
“谙达不必多礼。”胤禛虚扶一把,“皇阿玛有何旨意?”
梁九功直起身,笑容更深:“万岁爷惦记王爷和福晋,尤其惦记福晋腹中的小阿哥小格格。特命奴才送来两样东西。”他一招手,身后两个小太监捧着锦盒上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