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殿那令人窒息的臣服之潮,终于缓缓平息下去。
无数魂影依旧匍匐于惨白骨地之上,连魂力的涟漪都竭力压抑着,唯恐惊扰了王座前那两道如同法则化身的身影。
幽姬微微侧首,冰寒的眸光无声地投向身侧的云飞。
那姿态,是绝对的臣服,亦是静待谕令的请示。
殿内残余的血腥与魂屑尘埃,仿佛也被这无形的威仪所冻结。
云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一片卑微的魂影之海。
他并未言语,只是对着幽姬,极轻微地点了颔首。
那意思,已然清晰无比。
下一瞬,幽姬那清冷得如同九幽寒泉的声音,便再次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噬魂宗弟子的魂核深处。
“镇魂堂主何在?”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殿中匍匐的魂影里,一道身披暗灰色魂袍、气息相对凝实的身影猛地一颤。
其头颅埋得更低,几乎要陷入骨屑之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卑…卑职镇魂堂主,魂枭…叩见圣使!叩见尊主!”
那魂影颤抖着,自魂群中膝行而出数步,重新深深拜伏。
“即日起。”幽姬的声音毫无波澜,“动用宗内所有‘镇魂堂’暗线。”
“不惜一切代价。”
“搜寻血魔殿一切踪迹、巢穴、据点、核心人物…事无巨细。”
“十二时辰内。”
“所有讯息,汇于此殿。”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入魂枭的神魂。
那“不惜一切代价”与“十二时辰”所蕴含的压力,几乎让其魂体再次不稳。
魂枭的头颅死死抵着冰冷骨地,嘶声道:“谨遵圣使之命!卑职…万死不辞!”其魂影骤然化作一缕灰烟,仓惶却迅疾地没入殿侧一道不起眼的骨门缝隙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镇魂堂主的领命离去,一股无形的、庞大的机器,开始在这片死亡渊薮的阴影之中,悄然却疯狂地运转起来。
噬魂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王座前那两道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
时间,在亡魂的卑微喘息与骨殿的森冷中,无声地流淌着。
不知过了多久。
殿内那终年不散的灰紫色浓雾,忽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细微却密集的涟漪。
紧接着。
无数道灰蒙蒙的、细若游丝的魂念流光,如同归巢的夜蝠般,自殿顶、四壁、乃至地缝之中悄然渗出。
它们无声地盘旋着,汇聚着,最终化作一片片闪烁着微弱魂光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魂念玉简”。
这些玉简,如同拥有生命般,轻盈地飘落,悬浮于幽姬与云飞身前那片虚无之中。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竟在片刻间形成了一片由信息构成的、无声流淌的魂力光幕之河。
幽姬那冰寒的眸子微微转动,扫过这片由无数暗线汇聚而成的讯息之河。
她那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指尖,随意地凌空点向其中一枚悬浮的玉简。
玉简无声碎裂。
一道蕴含着惊恐与混乱意念的魂念信息流,便瞬间涌入她的圣魂感知之中。
“…南疆…黑沼城…三日前…城主府库一夜尽枯…守卫尽成干尸…疑有血影掠过…”
“…中州…流云剑派…其内门长老赵乾…修为突飞猛进…然性情大变…嗜血如狂…门下弟子失踪数人…”
“…东海之滨…渔村三百余口…一夜之间…尽化枯骨…海风带腥…有血色魔纹残留礁石…”
一条条讯息,或清晰或模糊,或惊悚或诡异,如同破碎的镜片,映照出血魔殿那无处不在却又飘忽不定的魔影。
它们如同剧毒的孢子,悄然渗透在繁华的修真大城,在灵气氤氲的洞天福地,甚至…在一些中小型正道宗门的内部肌理之中。
幽姬指尖连点。
更多的玉简碎裂,更多的信息洪流涌入她的感知。
她的眉头,那仿佛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的绝美容颜上,极其罕见地,微微蹙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
“其行踪…”她清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是对着身旁的云飞所言。
“如同流动的污血。”
“无固定巢穴。”
“渗透之深…远超预估。”
她的指尖停留在几枚闪烁着特殊暗红光泽的玉简之上。
那是噬魂宗秘传的“搜魂问魄”之法所反馈的核心信息。
云飞的目光,也早已落在那片无声流淌的魂念光河之上。
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平静之下,是急速推演、抽丝剥茧的冰冷光芒。
登仙境的磅礴仙识,配合着魂玉“归墟”那洞悉万物的轮回感知力,如同两股无形的洪流,狠狠地冲刷、分析着每一条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
来自玄尘子神魂深处那零碎却关键的、关于血魔殿的恐惧记忆碎片…
得自噬魂宗高层魂火之中、那些关于与血魔殿短暂接触的诡异印象…
此刻正与镇魂堂汇聚而来的海量信息流,在云飞那浩瀚的识海之中激烈地碰撞、拼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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