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残碑
从山神庙出来,阳光把沼泽照得透亮。黑泥地里冒出的水洼像碎镜子,映着天上的云,走快了能看见水底沉着些白花花的东西——是骨头,不知被泡了多少年,泛着诡异的青白。
玄夜走在前面,黑袍下摆扫过草叶,带起一串水珠。他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总能避开最深的泥潭,连脚下的石块都踩得精准,像是闭着眼也能摸到。
“你以前常来沉龙渊?”我忍不住问。掌心的两块玉佩被我攥得发烫,合在一起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哥的笔迹“沼”字被汗水浸得发深。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浅灰色的眼睛在光线下近乎透明:“玄阴子每年都要带徒弟来祭灵,说是‘给龙王爷送点心’。”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那些‘点心’,都是不听话的山民。”
我心里一沉。原来哥说的“沼泽里有吃人的东西”不是假话,是玄阴子在草菅人命。爹当年救的人里,会不会就有这些“点心”的家人?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脚下的泥地渐渐变成硬土,出现了稀疏的石子。远处的雾气里浮出片黑黢黢的影子,像是房屋的轮廓。
“那是‘断碑村’。”玄夜指着影子说,“以前是猎灵人聚居的地方,二十年前被玄阴子一把火烧了,只剩些残壁断垣。”
猎灵人聚居地?我来了精神。说不定能找到关于猎灵术的记载,爹从没教过我完整的心法,现在符咒时灵时不灵,总得找点法子稳住力量。
走近了才发现,断碑村比我想象的大。残垣断壁间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石墙上还留着火烧的焦黑,有些木头门框歪歪斜斜地立着,像伸出的枯手。最显眼的是村口那块断碑,碑身裂成三截,上面刻着的字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几个残笔,隐约能认出“猎灵”“守”“灵脉”几个字。
“这碑是你爷爷立的。”玄夜蹲在断碑前,指尖拂过裂痕,“当年他召集万灵泽的猎灵人,在这里歃血为盟,发誓要守住灵脉,不让邪术染指。”
我摸着碑上的残字,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原来爷爷不是个只会打猎物的老头,他是所有猎灵人的领头人。可这样的英雄,怎么会被玄阴子逼得赶亲弟弟出门?又怎么会……留下用自己骨头做的狼牙项链?
玄夜的话和玄阴子的挑拨在脑子里打架,像两只野兽在撕咬。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找线索要紧。
村里的房屋大多塌了顶,只有村中央的一间石屋还算完整。门是用铁皮做的,上面布满弹孔,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过。我推开门,铁锈摩擦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村里格外刺耳。
屋里积着厚厚的灰,墙角结着蛛网。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幅残破的画,画的是万灵泽的地图,用朱砂标着几个红点,其中一个就在沉龙渊的位置,旁边写着“锁龙阵”三个字。
“锁龙阵?”我凑近看,地图边缘还有几行小字,是用朱砂写的,笔迹苍劲有力:“灵脉非福泽,乃邪祟之源。锁龙阵以猎灵人血脉为引,三代一轮回,断不可破。”
三代一轮回……爷爷是第一代,爹是第二代,那我就是第三代?这锁龙阵,竟是用我们家人的血维持的?玄阴子要打开灵脉,就得先破了锁龙阵,也就是……杀了我?
后背突然冒起冷汗。难怪他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光是为了猎灵弓,更是为了破阵。
“找到了吗?”玄夜走进来,目光落在地图上,“这是你爷爷画的,玄阴子找了二十年都没找到原件。”
“锁龙阵要用猎灵人血脉维持?”我指着那行字问。
他点头,脸色凝重:“玄阴子当年就是想偷这幅图,才和你爷爷反目。他以为杀了你全家,锁龙阵就会自动失效,却不知道……”他顿了顿,看向我,“阵眼,在你身上。”
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摸向掌心的符咒。阵眼在我身上?那是不是说,只要我活着,锁龙阵就不会破?玄阴子要破阵,就必须杀了我?
“那哥呢?”我突然想起什么,“他也是猎灵人,阵眼会不会……”
“不会。”玄夜肯定地说,“锁龙阵只认直系长女,你是唯一的阵眼。你哥的血脉,只能用来献祭,增强灵脉的邪力。”
原来如此。玄阴子抓哥,不是为了要挟我,是真的要用他献祭。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攥紧猎灵弓,弓弦被捏得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咔哒”一声响,像是有人踩碎了骨头。
我和玄夜对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他拔刀,我搭箭,慢慢挪到门后。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是拖着什么东西走路的声音,“哗啦——哗啦——”,像是铁链在地上拖。紧接着,是粗重的喘息,和血奴的“嗬嗬”声很像,却更沉,更有力。
“是‘骨将’。”玄夜压低声音,刀尖微微发抖,“玄阴子用九十九个血奴的骨头炼化的,刀枪不入,专门看守断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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