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槐花下的秘信
太平城的槐花,开得比去年更盛了。
淡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层碎雪。我蹲在老槐树下,帮娘捡落在药铺门口的槐花——这花能入药,清热明目,娘说“太平城的人,心要清,眼要明”。指尖捏着花瓣的柔软,突然想起在影卫营淬毒时,总用曼陀罗花瓣试毒,那时的花是冷的,带着杀气,不像现在的槐花,暖烘烘的,沾着阳光的味道。
“霜儿,发什么呆?”娘端着竹簸箕出来,把捡好的槐花倒进去,她的动作慢了些,右肩在血月祭时被主教划伤的旧伤,阴雨天还会疼。她看着我眼角的朱砂痣,突然笑了,“这痣,倒是和槐花配得很。”
我摸了摸痣,那里的皮肤早已长平,只是颜色依旧红得鲜明。这半年来,太平城渐渐有了生气: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夜枭带着城卫营把城墙修得更结实了,铁拐李的徒弟小石头,跟着秦风去了扬州学算楚,说“要把太平城的账算得清清楚楚”。连毒医婆都戒了大半的毒术,改在学堂教孩子们认草药,只是偶尔还会念叨“这株曼陀罗要是加三钱腐尸菌,能放倒一头牛”。
“少主!”夜枭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穿着常穿的灰布短打,手里捏着支箭,箭羽上绑着个油纸包,“城门口的哨兵捡的,说是给你的。”
我接过油纸包,入手轻飘飘的,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纸,字迹扭曲得像蛇:“槐花落尽时,血祭坛重现,灵素归位,众生皆祭。”
纸的边缘沾着点黑色粉末,我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是“蚀骨粉”,玄当年修炼邪术时常用的药粉,遇血即化,能腐蚀筋骨。
心,猛地沉了下去。
玄不是死了吗?他的尸体在地下祭坛坍塌时被埋了,连骨头都成了灰,怎么还会有秘信?
“这字迹……”娘凑过来看,脸色瞬间白了,指尖捏紧了簸箕的边缘,“像玄的,又不像……他的字更瘦,这个带着点圆劲。”
夜枭的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眼神冷得像冰:“不管是谁,敢在太平城撒野,属下这就去查!”
“别急。”我按住他的手,指尖划过纸上的“血祭坛”三个字——玄的地下祭坛明明已经塌了,怎么会“重现”?除非……还有另一座。
正想着,卖花女提着花篮跑进来,篮子里的白菊沾着露水,她的脸涨得通红:“少主,城西的老井里,捞出个东西!”
我们跟着她跑到城西,那口老井是去年才清理出来的,据说当年是回魂教的“圣水泉”。几个城卫正围着井口,手里举着个黑木匣子,匣子上刻着只展翅的乌鸦,是回魂教乌鸦卫的标记。
“刚捞上来的,”城卫队长擦着汗,“沉在井底,用铁链捆着,上面还压着块大石头。”
我接过匣子,入手冰凉,锁是铜制的,刻着复杂的花纹——是影阁的“九转锁”,父亲说过,这锁要按特定的顺序转九次才能开,转错一次,里面的机关就会射出毒针。
“我来。”娘突然开口,她接过匣子,指尖在锁上轻轻摩挲,转锁的手法熟练得让我惊讶——那是影阁阁主才会的手法,她怎么会?
“咔哒”一声,锁开了。
匣子里没有毒针,只有一卷羊皮地图,和半块玉符。地图画的是太平城周边的山脉,在城南的“断魂崖”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副坛”;玉符是青色的,上面刻着“素”字,和灵素仙师的半片玉佩材质相同,却小了一圈。
“副坛……”夜枭盯着地图,眉头拧成了疙瘩,“玄当年不仅修了主坛,还留了副坛?”
娘的手指在玉符上反复摩挲,突然说:“这玉符,是灵素仙师的‘护心符’,她当年叛教时,给了最信任的侍女,说‘若我出事,就用这符开启副坛,毁了玄的根基’。”她抬头时,眼里有了层水雾,“那个侍女,是我外婆。”
原来如此。玄的邪术根基,不止一座血祭坛。
“断魂崖离城三十里,”我折起地图,“今天下午就去看看。”
“我也去。”娘把玉符塞进我手里,“副坛里的机关,外婆当年跟我讲过,我认得。”
午后的阳光有些烈,我和娘、夜枭带着五个城卫,骑着马往断魂崖去。官道两旁的槐花落了满地,车轮碾过花瓣,发出细碎的声响。娘坐在我身后,手臂轻轻环着我的腰,像小时候她带我去后山采药时那样,只是那时她的手臂结实有力,现在却带着点颤。
“霜儿,”她突然在我耳边说,“外婆说,灵素仙师当年建副坛,不是为了毁玄的根基,是怕自己败给玄,留个退路。”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散,“人啊,总是想着给自己留条路,哪怕那条路藏着刀。”
我想起父亲临终前,把《毒经》塞进我怀里,让我“活下去”;想起沈砚为了护我,死在瘴气林;想起娘在静心苑里,用曼陀罗花瓣给我传信“别报仇”。原来每个人,都在给自己、给在乎的人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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