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力感悄然攫住了辛久薇。她能在这皇子府的暖阁里养伤,受他庇护,而她的亲人,她关心的人,却要在遥远的北境浴血厮杀,在京城的暗流中挣扎求存。
“殿下……”她抬起头,望向萧珣深邃的眼眸,那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深渊,“祁淮予……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不仅仅是一个仇人的下场,更关系到后续风暴的走向和……她心中那份亟待了结的执念。
萧珣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瞬间出鞘的寒刃,切割开暖阁内短暂的平和。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带着千钧的重量。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决断:
“他之罪,罄竹难书。构陷忠良,毒杀皇子,祸乱京城,桩桩件件,皆可诛其九族。”
“然,他之命,是你的。”
萧珣的目光牢牢锁住辛久薇,那眼神不再是居高临下的裁决,而是一种沉重的交付,一种对“同路人”誓言的践行。
“待你伤愈,由你亲手了结。”
“此獠,不配死于王法刀斧之下,只配在你手中,为老夫人,为你自己,为所有因他而枉死之人……偿命。”
“由你亲手了结。”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在辛久薇耳边轰然炸响!震得她心神俱颤,指尖瞬间冰凉!她猛地抬起头,撞进萧珣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施舍,只有一片沉静如万年寒冰、却又仿佛燃烧着无声业火的深邃。他将复仇的权柄,将她刻骨恨意的终点,以一种近乎残酷的郑重方式,交付到了她的手上。
这不是恩赐,而是责任,是“同路人”之间最沉重的信任与契约。
一股冰冷而滚烫的气流瞬间冲上辛久薇的头顶,激得她浑身血液都似乎凝固了,随即又疯狂地奔涌起来。眼前仿佛再次浮现祁淮予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浮现姨母昏迷不醒的苍白面容,浮现那柄刺向萧珣心口的幽蓝匕首……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火山熔岩,在她胸腔里咆哮沸腾!
她紧紧攥着盖在膝上的毯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积压了两世的滔天恨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好。”辛久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暖阁中。这一个字,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承载了她所有的决绝。
萧珣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瞬间燃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看着她苍白脸上因激动而浮现的异样红晕。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仪式。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杀意与复仇的执念无声地弥漫。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带着压抑的紧张。游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殿下,忠勇伯府急报!”
辛久薇的心猛地一沉!姨母?!
萧珣眉头微蹙,沉声道:“进。”
游夜推门而入,脸色凝重,甚至来不及行礼,急声道:“禀殿下,辛小姐!林院判刚刚派人从忠勇伯府传信,老夫人……醒了!而且,神志清明,能开口说话了!”
“什么?!”辛久薇霍然起身,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冰冷恨意,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让她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
“小姐!”辛葵惊呼着上前搀扶。
萧珣的动作更快,他已一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辛久薇的胳膊。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微凉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支撑感。
“当真?!”萧珣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游夜,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急迫的求证。
“千真万确!传信的人是林院判的心腹,言道老夫人约莫两刻钟前完全清醒,认出了赵王妃,还开口问了……问了辛小姐的安危!”游夜语速飞快,脸上也带着激动之色。
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辛久薇。她反手紧紧抓住萧珣扶着她胳膊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眼中瞬间涌上滚烫的泪水,声音哽咽:“姨母……姨母醒了!她……她问起我了!”
萧珣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和那份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他低头看着她含泪的双眼,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孺慕之情,与她方才眼中冰冷的杀意判若两人。他扶着她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沉声道:“备车!去忠勇伯府!”
“殿下,您的身体……”游夜有些担忧。萧珣自己也是重伤初愈,元气未复。
“无妨。”萧珣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速去!”
忠勇伯府,笼罩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的喜悦氛围中。下人们走路都带着轻快,但依旧不敢高声喧哗。
老夫人的卧房内,光线柔和。赵王妃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银勺给母亲喂着参汤。老夫人靠在厚厚的引枕上,脸色依旧苍白憔悴,瘦得几乎脱了形,但那双曾经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重新焕发出清明的光彩,虽然依旧虚弱,却充满了温柔与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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