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那句“去去就回”的余音,仿佛还萦绕在辛久薇的耳畔。他离开皇子府前往兵部的背影,带着一种惯常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那份凝重,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辛久薇刚刚因“同路人”宣言而渐趋平静的心绪中,重新荡开了层层涟漪。
辛云舟的归来,带着北境风沙的凛冽与压抑的怒火。
他是在辛久薇被辛葵搀扶着,在庭院里尝试着多走几步时,如同一阵旋风般闯进皇子府的。一身玄色劲装沾满仆仆风尘,英俊刚毅的脸上布满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与辛久薇极为相似的深邃眼眸中,却燃烧着灼人的焦急与审视。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通往暖阁的回廊,目光如鹰隼般,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脸色依旧苍白、身形单薄的妹妹。
“薇薇!”辛云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疾驰后的干涩,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心疼与后怕。他几步上前,无视了旁边躬身行礼的辛葵,一把扶住辛久薇微晃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心口那处旧伤瞬间传来一阵钝痛,让她忍不住轻轻蹙眉。
“哥……”辛久薇抬头,看着哥哥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下颌紧绷的线条,鼻尖一酸。劫后余生,见到至亲,所有的坚强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松懈的理由。
“伤到哪了?重不重?让哥看看!”辛云舟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她全身,最后停留在她依旧不能完全自如的左肩和明显带着病弱气息的脸上。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带着北境战场磨砺出的铁血煞气。“祁淮予那个杂碎呢?!他在哪?!”
“哥哥,我没事了。”辛久薇忍着心口的抽痛,轻轻拍了拍辛云舟紧握着她胳膊的手,试图安抚他暴怒的情绪,“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需要静养。祁淮予……关在地牢。”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殿下……会处置他。”
“殿下?”辛云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质疑和压抑的怒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这守卫森严、处处透着皇家威仪的皇子府,再落回妹妹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庞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就是这样护着你的?让你去替他挡刀?让你拖着这样的身子去追亡命之徒夺解药?辛久薇!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辛久薇心上。她知道哥哥是心疼她,是后怕。但萧珣挡在她身前倒下的那一幕,那柄淬毒的匕首,那不顾一切追出去的冲动……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简单地认同哥哥的指责。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辛久薇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笃定,“当时情况危急,若非殿下……倒下的就是我。夺解药,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抬起眼,直视着辛云舟燃烧着怒火的眼眸,“我不能看着他死。”
辛云舟被妹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情绪震住了。他紧紧盯着辛久薇,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从小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妹妹。她的眼神不再只有温顺和依赖,里面多了一种淬炼过的坚韧,一种近乎执拗的决心。
“你……”辛云舟喉头滚动,满腔的怒火和担忧堵在胸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妹妹变了。这种变化让他欣慰于她的成长,却又因这成长付出的惨痛代价而更加揪心,更对那个让她如此改变的六皇子萧珣,充满了更深的警惕与审视。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略带冷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兄妹间凝重的气氛。
“辛将军一路辛苦。”
辛云舟猛地转身。回廊的阴影处,萧珣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亲王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脸色在廊柱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缓步走来,步履沉稳,目光平静地落在辛云舟身上,那眼神深邃如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却又似乎并无苛责之意。
“末将辛云舟,参见六殿下!”辛云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依礼单膝下跪,声音洪亮,姿态恭敬,但那挺直的脊背和低垂的眼帘下,却分明压抑着汹涌的暗流。他身后的几名亲随也齐刷刷跪倒。
萧珣的目光在辛云舟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身后那些满身风尘、神情肃杀的精锐亲随。北境的风霜在这些汉子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也淬炼出他们铁血忠诚的魂。他微微颔首:“将军免礼。北境将士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一路奔波,辛苦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为国尽忠,分内之事!”辛云舟站起身,目光锐利地迎向萧珣,“只是末将离家数月,惊闻舍妹遭遇险境,身受重伤,心急如焚,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他这话看似请罪,实则句句都在质问——为何我妹妹在你这里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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