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马,那才叫真正的神骏!个头高大,腿长蹄硬,跑起来像一阵风!尤其是落鹰峡那边的战马,性子烈得很,在冰天雪地里照样能驰骋百里!哥哥骑过一匹叫‘追风’的,那家伙……”他滔滔不绝地讲着,眼神发亮,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辽阔的草原。
绥安听得入了迷,小脸随着哥哥的讲述时而紧张,时而兴奋。她想象着那高头大马在风雪中奔驰的模样,又低头看看自己笔下那个安静的“驹”字,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奇妙的联想。
“那……那‘追风’现在在哪里呀?”绥安小声问。
苏景曜的声音顿了一下,脸上的神采微微黯淡:“它……在一次突围的时候,为了救哥哥,中了狄戎的箭……”他沉默片刻,随即又扬起笑容,揉了揉绥安的脑袋,“不过它可厉害了!带着伤还跑了很远,把哥哥送回了营地!是真正的英雄!”
绥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轻轻抚摸着木雕小马驹光滑的背脊,仿佛在安慰一个看不见的伙伴。
明渊无声地伫立在门边的阴影里,目光沉静地落在书案前。他看着绥安专注写字的小脸,看着她因哥哥讲述而亮起的眼眸,也看着苏景曜眉宇间那抹因回忆而掠过的、转瞬即逝的黯然。当苏景曜说到“追风”中箭时,明渊的目光极其轻微地扫过苏景曜劲装下摆处一道不易察觉的、被利器划破后又仔细缝补过的痕迹。
绥安重新拿起笔,蘸了墨,在“驹”字旁边,极其认真地写下“追风”二字。笔画依旧稚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写得好!”苏景曜大声夸赞,“等哥哥下次去北境,再给你找块好木头,雕个更大的‘追风’!”
“嗯!”绥安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将书房染成一片暖金色。绥安伏案写字,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苏景曜坐在一旁,拿着小刀和一块边角料木头,专注地雕琢着什么,木屑簌簌落下。明渊沉默地守护在侧,目光沉静如水,将所有的喧嚣与过往的硝烟都隔绝在外,只留下这片被阳光、墨香和木屑气息共同浸润的、温暖而安宁的方寸天地。时光在此刻,仿佛也放慢了脚步,只留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刀锋亲吻木头的细微轻响。那匹名为“追风”的木雕小马,安静地立在书案一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符。
夏日的帷幕被骤然拉满,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汁,泼洒在皇城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空气里浮动着滚烫的尘埃和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闷热。蝉鸣撕心裂肺,从御花园的浓荫深处一**涌来,填满了每一寸空间,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安宁宫庭院里,那几株高大的梧桐树蔫头耷脑,宽大的叶片边缘微微卷曲,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尘土。池塘里的水仿佛也蒸腾着热气,锦鲤懒洋洋地沉在水底,偶尔甩一下尾巴,搅动起一串浑浊的气泡。
绥安穿着月白色的轻纱小衫,领口和袖口滚着浅碧色的丝绦,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簪着一支小巧的玉兰花簪。她趴在临窗的凉榻上,小脸贴在冰凉的竹席上,试图汲取一丝凉意。额角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打湿了鬓角的碎发,黏在脸颊上。她手里捏着一柄小小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出的风也是温热的。
“热……”她小声嘟囔着,声音蔫蔫的,像被晒蔫了的小草,“母后……绥安想吃冰碗……”
苏楚歆坐在不远处的绣架前,额角也沁着汗,手中的针线都显得有些滞涩。她放下绣绷,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儿乖,冰碗太凉,吃多了伤脾胃。再忍忍,嬷嬷去取冰湃的酸梅汤了。”
绥安瘪瘪嘴,小脸皱成一团,团扇扇得更用力了些,却依旧驱不散那无处不在的燥热。她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头顶绣着缠枝莲的纱帐顶,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明渊伫立在窗边的阴影里,身形依旧挺直如松。深灰色的侍卫袍服严丝合缝地裹在身上,额角却不见一丝汗迹,只有那沉静如水的眼眸深处,似乎比平日更加幽邃,如同深潭被烈日炙烤后蒸腾起无形的寒气。他的目光落在绥安汗湿的小脸上,看着她因燥热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蔫蔫的、毫无生气的模样。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冰湃好的、深红色的酸梅汤,碗壁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散发着诱人的酸甜凉气。
“殿下,酸梅汤来了。”宫女小心地将碗放在凉榻旁的小几上。
绥安眼睛一亮,立刻爬起来,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去端碗。
“慢点!”苏楚歆连忙提醒,“小心冰手!”
绥安的手指刚碰到冰凉的碗壁,被那刺骨的凉意激得缩了一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捧起碗,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心头的燥火,她满足地眯起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唔……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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