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北城头,欢呼声如山崩海啸,经久不息。
那一道青衫身影,凭虚而立,衣袂在猎猎风中翻飞,成了三十万北凉铁骑眼中唯一的神只。一指破法,弹指间令陆地神仙喋血长空,这等手段,已超脱了凡俗武学的范畴,近乎于道。
徐骁被人扶起,拭去嘴角血迹,望着儿子的背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有欣慰,有骄傲,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陌生与敬畏。
徐凤年拄着春雷刀,大口喘息,胸口的气血依旧翻腾不休。他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三弟,心中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此刻被一种巨大的震撼所覆盖。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了徐锋,却发现,自己看到的,或许仍是冰山一角。
然而,身处无数狂热目光中心的徐锋,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穿透了喧嚣的战场,望向了极北之地。
他知道,自己这一指,点碎的不仅仅是宋笠的天人法相,更是点破了那盘棋局上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从今日起,他与那位北莽女帝的交锋,再无暗处可言。
……
北莽,龙城。
皇宫最深处,那座终年不见天日的大殿内,一片死寂。
端坐于九龙玉座之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她并未穿戴象征帝王威仪的冠冕,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容颜绝世,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淡漠。她便是这片广袤草原的主人,那位以“羲”为名的女帝。
就在方才,她心神之中,那一缕与离阳国运紧密相连的“天机”,出现了一丝剧烈的、不该有的颤动。
那股力量的源头,来自南方的北凉。
“天人法相……竟被破了。”
女帝轻声自语,声音空灵,不带一丝烟火气。她伸出纤纤玉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面前的空气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幅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画面中,一道青衫身影,一根手指,以及那漫天消散的法则光点。
她的凤眸,第一次微微眯起。
“李淳罡的剑意……不,不止。还有一种……更熟悉,却又更陌生的气息。”
是“天外”的气息。
她本以为,这个最大的变数,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成长到足以威胁自己的地步。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那最后一步的“血祭唤祖”大阵。可现在看来,对方成长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预计。
他不仅在成长,更是在解析。他在解析那扇门后的秘密。
绝不能再等了。
“韩生宣。”女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幽幽回荡。
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自殿角阴影中浮现,躬身跪倒在地。正是那位离阳的宦官,人猫韩生宣。
“奴才在。”
“传朕旨意,南院大王与丞相府之争,不必再压制了。朕要这北莽的草原,在最短的时间内,流够鲜血。”
韩生宣的身子微微一颤,头埋得更低:“遵旨。”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女帝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不惜让北莽陷入内战,也要加速她的计划。这股疯狂的背后,必然是感受到了来自北凉的巨大压力。
三公子,你究竟做了什么?
“还有,”女帝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让那头‘东西’,也该动一动了。它的祭品,就在龙城。”
“奴才……明白。”
韩生宣领命退下,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动用了自己所掌控的,也是徐锋安插在北莽的力量——“影阁”。一道道加密的指令,从龙城发出,如蛛网般散向北莽各地。
一时间,本就暗流汹涌的北莽政局,仿佛被浇上了一勺滚油。
南院大王麾下的一支千人队,在巡视草场时,与丞相府下辖的部族爆发了血腥冲突,死伤上百人。
紧接着,一位支持丞相的部族首领,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营帐中,死状凄惨,手法酷似南院的刺客所为。
谣言四起,仇恨滋生。流血事件不断升级,整个北莽草原,都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与暴戾之气。
而在北莽极北的苦寒之地,那片被称为“龙魂禁地”的深渊中,一声沉闷的咆哮,撼动了冰原。一头身形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缓缓睁开了它那双比血月还要猩红的巨眼。它感受到了来自龙城的召唤,那是它无法抗拒的宿命。
它迈开脚步,地动山摇,朝着龙城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
拒北城,帅帐。
战事暂时平息,但凝重的气氛,却比战时更甚。
徐锋坐在案前,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漆黑的玉简。这是韩生宣通过“影阁”最紧急的渠道,刚刚送达的密报。
玉简上,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了一幅北莽即将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
女帝“羲”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还要快,还要决绝。
“她急了。”徐锋放下玉简,语气平静。
帐内,只有徐骁与徐凤年二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